第四十六回 遇反目天璇算策 逢授艺黄铎技成
数日之后,华山北斗神教大殿中,殿中只有天玑与另外一人,那人正站在主座前,面朝屏风,背对着天玑,若有所思。只听见天玑大声说道:“多铎那厮想保留自家兵将,让我等前去送死,属下自然不肯,那厮便心中记恨,说我等心中定有反意,勾结了江湖草寇。教主,多铎有摄政王撑腰,朝中势力极大,我等也须早做打算。”
那人沉默了片刻,猛然回头,眼中射出两道精光,紧紧的盯着天玑,天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将头微微低了下去。仔细看那人,莫约六十不到,身形略瘦,锥形长脸上留着三缕山羊胡,一对丹凤眼中神采奕奕,身着一件黑底黄边的锦衣。却见他如一座高山一般矗立在座前,散发着一股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此人正是天璇!
也难怪天玑会心中胆怯。问世间英雄,谁人能与天枢争锋?笑四海豪杰,何人敢与天璇匹敌?如今天枢早已消失多年,武林之中,还有谁能出天璇左右?江湖上亦曾有人叹息天璇与吴三桂二人道:
三桂苦战辽东日,天璇浴血北疆时。
倘若当时身便死,千古忠佞有谁知?
天璇缓缓坐了下来,沉声道:“我本欲效太祖皇帝,征雄兵、广积粮,然后再图复国大业。不想你如今与多铎不和,多尔衮此人疑心甚重,我等汉人既不能为他所用,他必欲除之而后快。”
天璇思忖了片刻,道:“如今满洲八旗虽都是女真族人,但各自心怀鬼胎,却也非铁板一块。多尔衮他虽是手揽大权,但却也说不上权倾朝野,否则也不至于最后皇位便宜给了福临小儿。既然事已至此,我等须挑拨福临与多尔衮二人,让他二人相互心生猜忌,叔侄相斗,我等才有喘息壮大之机。”
天玑点了点头,问道:“教主心中是否已有良策?”天璇捋了捋胡子,道:“依我看来,我这番却也去京城走一遭,面见鞑子小皇帝,说道一番多尔衮与多铎的是非。豪格与两黄旗一直与多尔衮兄弟的两白旗不对付,我此番亦是带上几份厚礼要去拜访豪格与两黄旗主一番,让他们为我在清廷中多做周旋。”
天璇看着天玑,冷笑道:“我此番去见鞑子小皇帝,便说多尔衮把持朝政,我心中担心皇帝安慰,意欲一统武林,作为小皇帝对抗他叔叔的一份本钱。小皇帝谅来也会应允,如今君山一战,武林中那些匹夫早已元气大伤,我等将整个武林收入麾下易如反掌。届时我等以陕西为根,外结南明弘历与川地的张献忠,三路进军,共分鞑子土地。待得把鞑子打出关外,只留弘历与张献忠,这二人弘历朝中内乱不断,张献忠一介匹夫,并无远见。弘历与张献忠,不过两个插标卖首之徒,何足道哉?这天下,终入我手。你我相交多年,虽名为主臣,实为兄弟,待得大事成后,必然让兄弟封妻荫子,共享荣华富贵。”
天玑脸上亦是浮出喜色,道:“恭贺兄长,终于能拿回先人基业,建文先祖在天之灵也必能安息了。若是对愚弟有何差遣,兄长尽管吩咐!”天璇笑道:“你如今宜网罗高手,准备征集兵丁,已备日后大事所用。”天玑点头称是,领命退下。
话分两头,却说不觉间又过去几月。一个水潭旁,一少年正在舞棍与两名使刀剑的中年人相斗,却见那少年人赤膊这上身,一身精肉线条分明,却见他手中拿的乃是一条丈二长棍,却见这长棍棍身灰黑似铁,棍的两端乃是龙首形状,棍身中镶这金色龙身图直至龙首。
只见这个使棍的少年越战越勇,一条长棍舞的滴水不漏,把那两名使刀剑的汉子逼得捉襟见肘。关键时分,却见这少年大喝一声,侧身长棍横扫出去,撞在剑尖刀刃上,只听得两声刺耳巨响,那两个汉子惊呼一声,刀剑齐齐脱手而出。
少年急忙收住长棍,一脸歉意的对着那两个汉子施了一礼。旁边一个老者拍着手掌哈哈大笑,赞道:“果然是孺子可教,黄铎小子,就棍术而言,你果乃不世出的奇才。短短几月,竟然已能将我朱家的盘龙棍法融会贯通,如今便是破虏与正明共使‘刀剑无双’竟也敌不过你。小娃儿进步之快,着实令老夫咋舌。”
这少年人正是黄铎,说话的老者便是天枢,那使刀剑的两个汉子自然是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二人。这些日来,天枢对黄铎、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三人都是日夜操练、严加督促,少有好脸色给三人。
黄铎忽闻天枢这番言语,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世伯您可千万别夸我,小子一下子带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还真不习惯呢。此番多亏世伯劳神费心的教导,东方世伯与西门世伯又有意相让,小子才能侥幸赢了半招。多谢世伯!”说罢,黄铎朝着天枢跪倒,深深拜下。
天枢却也不让,微笑着受了黄铎这一拜,方才开口道:“小子你也不必感激,我也是怕这路棍法失传,见你德才俱佳,方才有了传授之心。只是你答应我之事勿要忘却便好。”黄铎自然知道天枢说的是天璇之事,忙正色道:“自然不敢忘怀。”
东方破虏笑着一把拉起黄铎,怕了拍黄铎后背,乐呵呵道:“贤侄你也莫要谦虚,我和正明兄又哪里相让了?我与正明兄如今有大哥指点,功夫也算是更进一步。你方才将我二人击败,天玑之流,怕是已非你敌手。你师父何谷主,怕也敌不过你了哩。”说罢,东方破虏满脸欣慰,咧着嘴笑了起来。
黄铎一愣,这些时日来一直专心练武,却从不曾想到过这一节。如今东方破虏一提醒,黄铎方才记起天玑亦非“刀剑无双”的敌手,自己的功夫如今可能已步入武林中顶尖之流,天玑、瑶光以及四大名宿恐已均非自己敌手。
黄铎忽然感到心中一片迷茫,原本自己辛勤练武,不断追寻更高的武学境界。如今不知不觉间,自己功夫竟然已经不在在自己师父,武林泰斗何正道之下了。黄铎突生无所适从之感,愣在原地,喃喃道:“我的功夫已经不比师父差了?”
天枢见状,冷哼一声,大喝道:“臭小子你在想什么,功夫赶上了你师父便有多了不起不成?学武永无止境,我与天璇哪个收拾不了你?你想要去取多铎性命为父报仇,他乃镶白旗主,本就是一代高手,身边护卫森严,你没有绝世武艺,如何报的了这不共戴天之仇?”
天枢如此一喝,黄铎犹如醍醐灌顶,方才醒悟过来,对着天枢深深一拜,大声道:“世伯说的是,是小子糊涂了!”天枢见状,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的功夫在弱冠之年已至佳境,若如此以往,日后造诣必在我之上。只是你须时刻警记学武永无止境,须得戒骄戒躁,方成大家。”黄铎正色抱拳道:“多谢世伯,小子记下了。”
东方破虏哈哈大笑道:“今天也算是黄贤侄学艺有成的好日子,都板着个脸是作甚,须得庆贺一番。”西门正明也浅笑道:“正是,黄贤侄今日可要去水潭里抓上两条白鱼来熬一锅鱼汤,犒劳一下我们这两个陪你练棍的老家伙。”东方破虏闻言,大点其头,哈喇子仿佛都要流出来一般,高声道:“正是正是,这白鱼味道甚是肥美,就是机灵的紧,又滑腻的很,我与正明兄反正是抓不住的。大哥又不肯亲自下去抓,黄贤侄,此番如此可喜可贺之事,你可得多逮几条上来呀。”
黄铎听罢,看见这两个前辈一把年纪还如此贪恋口腹之欲,如顽童一般,哭笑不得,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苦笑道:“便依两位世伯之言,看上来又要下去洗个冰水澡了哩。”天枢看到黄铎这一脸苦相,不由得也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却说让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垂涎欲滴的白鱼究竟是何物?原来悬崖下面的那个水潭中虽然常年奇寒,但其中竟然亦有鱼儿在里面穿梭,这种鱼常年不受阳光照射,浑身通透雪白,细细看去,身上血管竟然也隐约可见。
天枢为了锻炼黄铎身段功夫,就让他跳入水潭去捕捉这些白鱼。初时,黄铎进入水潭,只觉浑身奇冷难当,上下两排牙齿不停打架,哪里还能施展开手脚钻进水里去捕捉这白鱼?待黄铎适应了这水潭的奇寒,潜入水下去抓鱼,却发现这些白鱼周身滑溜,散发着淡淡白光,动作迅捷,比黄铎更是快出好几分。
黄铎每日早晨,便入水潭抓鱼一个时辰,初时,均是两手空空,直到二十几日方才抓上来一条白鱼。几人炖了一锅鱼汤,顿时觉得这鱼汤鲜美,鱼肉滑嫩肥厚,甚是好吃。
翌日,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为解馋念,便也跃入水潭抓鱼,不过一柱香时间便齐齐跳了出来,浑身哆嗦个不停,此时他二人才方知黄铎练功不易。
此后,东方破虏与西门正明便每日眼巴巴的看着黄铎下去抓白鱼解馋,但这白鱼甚是难抓,黄铎常常需要几日方能抓来一条,急的两个大汉整日望穿秋水,吊着哈喇子度日,却也可笑。正是:英雄豪气虽冲天,奈何珍馐遮望眼。却说这二位世伯如今整日垂涎这口腹之欲,黄铎该如何是好,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