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很明显,白浩南从来都不喜欢正面刚,踢球如此,现在性命攸关更是。

一家三口等东西塞满了越野车以后,让后勤组的人回去,全都跟阿瑟回到镇上散开当探子,沉甸甸的越野车很快飞驰超过跑步的队伍。

重新再回到那片残骸跟尸首遍地的场面,那些庄沉香原本的保镖人员已经好些都在车里被烧成黑炭,空气中飘着没有加佐料的烤肉气息,而且是烤糊了那种。

几乎每个角度,每片环境都触目惊心。

庄沉香现在稳重了,下车主要清理自己的衣服,干净整洁仪态大方的背着手慢慢巡视整个场面,好像在演练待会儿要怎么介绍参观这个烤肉摊儿。

看得出来粟米儿在强迫自己看这朗朗乾坤下的地狱惨状,跟着母亲的身后,没有做出拉扯牵手的小女儿姿态,更像个秘书,不说话,还尽量在学习母亲的动作,有点小狮子跌跌撞撞跟在母狮子后面的味道,虽然还有点怕,但有些血统上的东西坚持住了。

母狮子很快发现所有尸体边的枪械都不见了,转头看白浩南,这边正要说话远远的有人在喊,抬头远眺,李海舟在山坡高处使劲挥手,还使劲指前方示意。

白浩南顺口解释着把车厢里那些衣服枪械全都搬下来堆在路边,正要开车过去,阿哩已经开着没头的假军车顺公路过来:“那边,六辆车藏在沟里,还有不少弹药在车上,车钥匙在这里。”

一摊手,那一大把车钥匙上几乎都带着血和污渍,分明都是从尸体上找出来的。

不光车钥匙,探头就能看见不少还沾着血迹的枪械、钱包、手机,连同所有的那些胸挂子弹袋都堆在这军车后厢里,有些枪支明显还是在汽车中被烧得变了形,阿哩他俩居然都按照命令全都拣出来,这乱世中的少年啊,对身边的场景已经能熟视无睹了,也就是个娴熟翻面儿的烧烤摊子罢了。

白浩南把前方情况传达给领导,庄沉香想想一起过去,分头把那些车都开过来撑场面。

结果两部皮卡,三辆丰田越野车,还有一辆比较高级的大众途锐,看来是那老太婆干儿子的车,现在当仁不让的变成庄沉香的座驾,成色还很新。

折腾这一阵,二十公里跑步队伍也抵达了。

和城里人跑个半程马拉松都要嘚瑟半年到处发朋友圈不同,这些山里人长途跋涉才是常态,身体反应甚至还没陡然看见这片场景来得大,但也没多惊慌,无论年轻士兵还是足球少年们连交头接耳都不多,反而是小野教练一个劲的捂嘴遮挡惊恐万分的眼神。

昂吞作为副队长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若无其事的说是三小姐刚刚打击了一帮土匪,现在大家运气好,可以抢头功来站岗维护秩序,庄沉香踱着步子过去确实让年轻军人们深信不疑,看她手一挥就立刻过去穿军装扛枪,整整齐齐的在路边开始站岗,而足球少年们则挨个接过阿哩从后厢取出来的步枪,顺着山坡站到高处去,李海舟在上面指挥他们分布,其实主要是站得高方便瞭望,真有什么人来,立刻就能通知下面二三十个年轻军人改变队形,总计有五十多号人马,在这块地方有点战斗力了。

庄沉香很满意白浩南这个悄无声息的嫁接之计,可能当初从训练开始都没想到会这么快用上,低声给白浩南吩咐:“你那帮人不错,可以加紧开始军事训练,以后就是我的亲兵。”

白浩南还是对战乱这么快来临有点抗拒:“别吓我,这都还是孩子!”

庄沉香笑笑:“我们这里,十三四岁就扛上枪的多得很,你去山里寨子看看,几乎就没有男人!”

白浩南这王八蛋的思路果然立刻带偏:“咦?那不是男人去了这种寡妇村很爽?”

哪怕是这种时候,庄沉香还是很想给他一脚踹飞了去!

其实没有等多久,最多俩小时,早先从邦首府接到庄沉香电话的各种国际组织联合不少车浩浩荡荡的来了,他们可能也怕出事,人来得多越安全,结果远远的看见这边军人整整齐齐在站岗,山坡上到处都有便装武装人员的身影,很让人放心安全系数,所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这片现场来。

白浩南重新回到山坡上去了,用那支SVD当做望远镜在观察周围远处,李海舟有点咂舌的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过来献殷勤:“三是你杀的?这么多人?卧槽,除了三小姐的保镖,一共都二十来条人命了!”

白浩南哂笑着开始吃面:“卧了个大槽,一多半都是她……”本来想说近距离一个个枪杀的,这时候终于意识到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了:“叫我干的……这不管我们的事,这片很可能要乱起来了,你走不走?”

李海舟不假思索:“我来就是奔着想打仗得好处的,就是想过这种刺激的生活,我受不了那些温开水一样的寻常日子,我挺想冒险,当然,不是被莫名其妙的抓起来当肥猪绑票勒索,也不要被莫名其妙干掉是前提。”

想法类似的白浩南笑:“你这立场坚定不?本来想去那几个邦,这可都不是一边儿的。”

李海舟憧憬:“我的梦想就是当雇佣兵,你知道么,还有几个退伍的去法国,参加了法国外籍军团,我可惜一不懂外语,二也没出过国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只能来这里就近,雇佣兵就是不问好坏,只要给钱!好多国家都有雇佣兵,我知道有人过来已经成立了一两个营!”

白浩南还第一次听这个词语,更吃惊这个人数,想想没说话,专心吃面,估计是那帮人昨晚留下的,味道很差,远远望过去,阿哩他们也在轮流换到后面悄悄吃面,这帮小子倒是不亏待自己,但站在前面的山坡上端着枪的还是装得蛮有那个正规样子。

所以哪怕舍不得,白浩南还是必须走这一步:“今天如果收队回去,这些枪估计就归我们带走了,你开始带着他们做基础的射击训练吧?”

李海舟眼睛马上亮了:“这就是我们的队伍?!”

白浩南嘿嘿:“这才多少人?你去看过镇上兵营里面五百人的加强营没?还有坦克和装甲车的政府军知道不?”

李海舟也嘿嘿笑:“好兵贵精不贵多,你这些踢足球都练了个把月,还天天给他们喝蛋白粉之类的,身体素质已经超出绝大多数本地人了,而且这还是你挑选了运动能力比较协调的家伙,交给我来帮你带军事训练,全套单兵战术训练那种,可不光是射击……这些天到处逛,我也去偷偷看了兵营里面训练的,那都叫什么玩意儿啊。”

白浩南惊喜,原本以为李海舟这大头兵不能帮自己带出军事训练呢:“你觉得自己能行?”

李海舟自信:“作战指挥我不懂,我是连志愿兵、士官都没当上,但当初好歹也算是团里面的侦察营出身,没打过仗,子弹分得少,但训练可没少做,我不知道老板你的射击技术哪里学的,跟我不是一个路数,但说到军事训练,不怕打击你,你还根本没上路,也就是仗着身体条件敏捷,射击技术过硬,但中**队最强调的单兵战术技能,您是一点都不会。”

白浩南抖眉毛:“有什么区别?”

李海舟哈哈:“经常听你说踢球,可能就好比您是个颠球颠得好的,一口气颠着不歇气,但上场比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来给您看个最简单的事情,正前方敌军火力点一百米,单兵跃进!”

后面不过小半句话,好像李海舟突然提声这么一说,连腔调都变成了那种军人一板一眼的口吻,还伴有手指并拢前指方位的动作,搁平时可能有点好笑,但现在分明就是职业球员对打野球的那种气势傲然!

话音刚落,李海舟把肩膀上的步枪抖滑到右手提住,前冲两步用个带滑行的动作侧身溜到地上,还左右连续滚动几下,又弹跳起身,整个身体草上飞一样摇摆不定,忽左忽右的弯腰十来步冲刺又匍匐到地面,时而像蛇形地面,时而像刚钓起来的鱼在地上蹦跶,总之一直死死的朝着那帮少年蹲着吃面的野营地跃起前进,却从来都没有让身体完全站起来,始终处在一种随时都能摔倒在地,又出人意料的滚翻出新的角度来前进,而且时不时的还有步枪前探模拟射击的动作。

用削出来的树枝筷子挑着方便面,白浩南都忘记吃了,就像看见职业球员模拟带球过人,还夹杂了大量踩单车,绕花活儿的迷惑动作,**迭起。

没个酷暑寒冬的苦练,是做不到这样行云流水的,他是职业运动员,自然能看出来李海舟这动作都是千锤百炼的后果,而且模拟下自己假如就是那些少年们蹲的方位,端着枪,哪怕感觉近在咫尺就是百来米的枪口火力能到的地方,一定会有中茫然不知道怎么跟着射击的感受!

两三小时以前刚刚用SVD枪击了十多名在路边上到处奔跑试图躲过射击的武装人员,现在白浩南立刻区分出来李海舟跟那些人的区别,不是说在那种俯瞰射击的场面绝对能活下来,起码自己当时面对这样一个身形鬼魅的家伙,一定会选择先去干掉其他人,这种很容易分散注意力可能好多枪才能撂倒的家伙,就留到最后碰运气吧。

可能这就是职业军人跟玩票野路子游击队的区别?

反正远处那些少年也看楞了,直到李海舟像头豹子一样冲到他们面前站起来,再若无其事的笑着慢慢走回来,呼吸还是急促了不少:“二十年前军队主要是经商赚钱,军费少得可怜,也就是我退伍那会儿,实弹训练才慢慢多起来,其实库存子弹很多的,上头就是为了减少事故,军事技能尖子尽量少练枪,专练这个,部队里面这种高手大把,我们都疯狂的练,可你说我退伍以后一个臭打工的,练这个能干什么?”

白浩南立刻笑起来,感觉这黑幕跟足球圈也差不多啊。

李海舟傲然:“真的,我就会这个,就爱这个,真希望你能给我机会,我不问派系不问对错,就跟着你干,我知道你不会亏待人,更不是个没良心的家伙,等打得打不动了要是还活着,就回去养老享清福,我这辈子那才算是完满。”

白浩南最后点头:“行,我也跟着你练,我就爱个练足球,看看到底是哪个更难。”

山坡上的两个三十岁上下男人说定了,下面庄沉香也基本带着金发碧眼的各种欧美工作人员把现场看了个一清二楚,她那辆老奔驰被炸得最惨,烧得最厉害的也就是那了,其他几辆车其实大多都是被打成蜂窝,起火还真没那么惨烈。

那个姓廖的被特别突出的介绍出了身份,庄沉香没有点名道姓的指出这个人属于什么派系,但明确了这个人就是邦首府那些各种黄赌毒产业的利益代言人,得知这边全面禁止黄赌毒以后,再三警告要求分一杯羹未果,就在今天早上突然发起了伏击,试图把自己枪杀后抹去一切朝着正常生活改变的努力,幸亏自己有所警惕的没在这辆车上。

跟上次拍摄足球训练营差不多,今天好多台摄像机和单反镜头都在记录下每个角度,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最终这些极为纪实的第一手场面资料都会扩散到全世界去,让人知道这里的一切有多么触目惊心,而这个战斗在惊心动魄中的女人是多么顽强!

本来是陪着白浩南去邦首府,庄沉香尽量摆出点女人味,顺滑的长发盘在脑后很有知性气息,米色针织衫搭配白衬衫领口略微宽松,但水洗蓝牛仔裤绷得浑圆,领口还系着一条有点民族风的丝巾,多么有生活气息的优雅女子,跟周围的尸体、残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视觉冲击,这就是她面对的世界:“有人劝我离开,也有人劝我放弃,更多人要求我同流合污的制造毒品,经营赌场绑架勒索,我都拒绝了,只因为我深深的爱着这片土地,爱着这片土地上艰难生存的乡亲……”

远远的白浩南听不清女人在说什么,但那慷慨陈词的动作和气势,分明吸引了所有的镜头,哪怕有些带着猎奇心态在拍摄惨状的摄影师最终都把闪光灯留给了这个女人,这种最符合欧美西方普世价值观的奋斗者,希望能用一己之力改变这片灾难地区的人,还是个这么好看又有画面感,很有故事性的女人,白浩南从瞄准镜里观察到很多欧美工作人员都在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

哪怕知道庄沉香是在演戏,白浩南也对这些专业观众骂不出来那句HMP了,纵然是做出个假象,也是为了能改变现状,引起注意和帮助的善意谎言吧。

不然还能用什么方式吸引全世界的关注呢?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对和错。

白浩南只期望这番做作,能够让这里避免战火。

虽然他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个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