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铁打的营盘 流水的兵

等到江辰回到宿舍时，班里打大多数人都换好了常服。在战友的催促下，换上常服的江辰同样来到了楼下。一百多名列兵显得很是惹眼。

一排一班和二班是相邻的，在赵子明充满仇恨的眼光中，江辰像是没事人一样自顾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个时候，九名班长也换上了常服，排在第一名的葛超肩章上那二级士官的军衔亮瞎了所有新兵的眼，放眼全师也没几个二级士官。尤其是一班的战士，对此特别的骄傲。

“都有了！”葛超走到新兵面前，命令道，“向右转！齐步走！”在葛超一二一的口令下，包括班长在内，一百多号人缓缓向着猛虎团的大门走去。

一路上，出现了整连整连身穿常服的战士，所有人都沉默着集中在一起，然后，默默地走向大门口。

显然是第一次见如此大阵仗的新兵们都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军区司令亲临呢。

几分钟，新兵连抵达大门时，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几百米的柏油马路上，已经有一千多名猛虎团战士整齐的排在了马路两侧。而门口，停放着一辆大巴车，一名上校带着几名尉级军官和校级军官站在军车前的四五米处，江辰看到了自己的连长伍熊，同时也猜到了上校的身份，猛虎团团长白宇浩，一个疯子团长。

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战士赶来，然后整齐的在马路两侧，而新兵连的位置正好在大门口处，是最后一个连队，看到这番景象的江辰误以为是阅兵来了，但是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江辰自己打破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啪啪啪啪啪……..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号子传来，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背着背囊，穿着没有军衔的迷彩服的老兵，所有的老兵眼里都含着泪水。

退役，这是江辰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早在江辰十岁的时候便经历过这样的事，当年何杰的老班长退役的时候，何杰便带着江辰一起去送老班长。而那天何杰哭的像个小屁孩一样。

“敬礼！”果然，在老兵队伍走过第一个连队时，在一名连长的口令下，道路两侧的战士们整整齐齐的敬着人生中给予他们的最后一个军礼。宛如破浪般，只要老兵队伍走到哪个地方，那个地方的战士都会敬礼。

“走好！”在队伍走到一半时，除了新来的新兵外，其余的战士很有默契般整齐的喊出了这两个字，倒是把在场的新兵吓了一跳。

宛如吹胀的气球被人戳破一般，老兵们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如同决堤一般的洪水从眼眶中流出，一串又一串的晒在了黑色的柏油马路上，如同平常一般。只不过平常是汗水，而今天，是泪水。

江辰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渐渐的开始湿润了，转头看见自己的班长葛超，便看到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悠长的战歌响起，这是属于猛虎团自己的战歌，两面旗帜缓缓升起，一面是华夏国国旗，还有一面是隶属于猛虎团的战旗。

望着眼前的一切，熟悉的景物，熟悉的战旗，熟悉的战歌，还有他们熟悉的战友，里面有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有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士兵，也有严厉教导他们的班长们。

几千号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曾经在严厉的教官面前，在苛刻的训练面前，在天寒地冻和炎热滚滚的环境下毫不退缩，在枪林弹雨前毫无畏惧的他们在这一刻都哭了。

天阴沉沉的，一滴黄豆大小的雨滴拍打在树梢的绿叶上，随后，越来越多的雨滴开始降落，一场大雨来临，但猛虎团的全团官兵没有一个离开。

路终有尽头，在老兵队伍走过最后一个连队，也就是新兵连时，新兵连的全体官兵都给予了这群老兵最崇高的敬意。

一身常服的白宇浩站在雨中，雨水早已湿遍了全身，都没有一个人对此在意。看惯了无数次的分离甚至是生死间的分离，但这一刻，白宇浩那通红的眼睛以及微微颤抖的脸庞表现了他此时内心的极不平静。

“报告团长！退伍老兵集合完毕，应到三十四人，实到三十四人！请指示！退伍老兵范晨杰！”雨幕中，一名年纪最大的老兵颤抖的说道，雨滴打在他黝黑的脸庞上，再顺着脸颊低落到地上，也不知道到里面有多少是雨水，多少是泪水。

白宇浩盯着眼前的三十多名老兵，想把每一个面庞都烙印在自己心中。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自从白宇浩当上猛虎团团长以后的规定，完成师部新兵教导后，新兵来猛虎团的第一天便是老兵退伍的日子，本来按规定半个月前就应该退伍的老兵硬生生拖到这个时候，白宇浩有自己的考虑。

“葛超！”白宇浩突然喊道。

“到！”江辰身旁的葛超一步跨出，右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过来！”白宇浩继续命令道。

“是！”葛超小跑到白宇浩面前，军靴踩在御水路，溅起阵阵水花。

“送送你的老班长！”白宇浩看着这名即将退伍的老兵，名叫范国杰，有着十几年的军龄了，同样也教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战士。葛超是范国杰带的第一代新兵。

“老班长~”葛超略带哭腔的沙哑声缓缓传出。十几年过去了，新兵变成了老兵，而老兵即将离开这个充满会议的地方。

“不错！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范国杰右手抚摸着葛超的军衔。

葛超强忍着哭的冲动，显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那还不是你教育的好。”

“臭小子！”范国杰笑骂道，转身看见全团的战士静静地站在雨幕中，身后的三十多名退伍老兵身前都有几名战士搂在一起，微微地抽泣声不断传来，范国杰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班长老了！是该走了！”语气中总是有着这么一丝苍凉。

“班长~”泪水肆意的纵横在葛超的脸上，葛超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范国杰，两个魁梧的大汉就这样不和谐的抱在了一起。

“就知道整这些东西！”不远处刚刚擦完眼泪的江辰低声骂道，但通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江辰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里，这种战友情和兄弟情。虽然猛虎团搞这一出的确十分伤感，但江辰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为新兵都摆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是军人！

“老兵们！”在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后，身为团长的白宇浩喊道。

“啪！”三十四名老兵习惯性的呈标准的军姿站好，这也可能是他们一生中的最后一次。

“我白宇浩对不起你们！”白宇浩向着老兵们鞠了个躬，雨水拍打在每一名猛虎团的战士脸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团长。

“当初，你们怀着一腔的热血，将自己的青春与活力全部献给了猛虎团，曾经，你们义无反顾的走进了猛虎团的大门，而现在，你们又将不得不离开数千个日日夜夜与你们陪伴的地方。这里有你们的战友，有你们的回忆。猛虎团的所有荣誉都是你们用汗水用鲜血，用生命换来的，但是荣誉还在这，创造荣誉的人却要离开这个地方，而你们带走的却是是满身的伤口与一身的疼痛！”白宇浩在瓢泼大雨中将每一句话都传到了猛虎团战士们的耳朵里。然后朝着退伍老兵们敬了个军礼。

“刷！”全团都不约而同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刷！”退伍老兵也朝着自己可爱的战友们敬礼，“恕我等不能与你并肩作战，恕我等不能与你同生共死！”

二十二个字，淋漓尽致的表现了这些退伍老兵内心强烈的不甘。

“轰！”大巴车在雨中缓缓发动，预示着老兵们的即将离开，在离开之际，老兵们集体趴下身体，亲吻着这片大地，想要把这份味道永远记在心里，而他们尝到的是充满咸味的雨水，那是全团人的眼泪。

“登车！”范国杰大吼一声，然后搂过一旁的退伍老兵，哈哈大笑起来，三十四名老兵搂着肩，在爽朗的笑声中一个接着一个的登上大巴车。

大雨中早已看不清自己战友的脸庞，那些熟悉的脸庞或许真的成为了记忆。

“敬礼！”伍熊大吼一声，猛虎团全体士兵怀着崇高的敬意给予这些老兵们最后一个端正却又普通的军礼。

车子缓缓开动起来，老兵们都将自己的身体探出窗外，哭着喊着自己的兄弟与战友，即使是司机刻意放缓速度，猛虎团的大门也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看着完全消失在雨幕中的大巴车，还淋在大雨中的猛虎团士兵们显得有些沉默，即使见惯了生死离别的老兵们在这一刻也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