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进城

引得帝君亲自出来清理门户,城外那零零散散看戏的行人们觉得已经无戏可看了,多瞧上一眼怕是得把自己小命给瞧丢了,当即该继续出城的出城,该进城的却无法进城,因为城门内涌现出无数禁军,将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便只有原路返回。

数百上千的禁军从城门内涌出,又分列在金陵城外门前两侧,顿时之间,这座天下都城大门前肃穆一片,天上雪花冷,城前大门清,冷冷清清。

当朝天尧帝君宋徽宗身后仅领着四位银甲军士,拍马而出城门来到官道上的众人面前。

马背上的天尧帝君眼中腾起熊熊怒火,目视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三人以及那站在原地的两人,左手持缰绳,抬起右手,指向身后城门上写有‘金陵城’三字的牌匾,厉声呵斥道:“抬起头看看,敢在金陵城下以武乱纪,真当寡人多年的韬光养晦是睁眼瞎?”

原本做五体跪伏之态的三人及站着的秦萧楚、秦百川缓缓抬起头来,无人敢出声应答,从未见过天尧帝君的秦萧楚心怀恨意,于小眼神中微微打量着骑于马上的中年男子,自己这一路三千里还有许多疑惑在心头没有解释,例如山鬼转野道上的金莲令李懿,秦岭内的巨象令许承阳可都是受帝君指令才会半道阻拦。

只见那位中年男子着一席九龙黄袍彰显身份非凡,神色间虽余怒未消又不减气宇轩昂,威严浑然天成,秦萧楚心中暗叹,此人不愧为天下共主。

放下指向身后金陵城的手臂,天尧帝君视线从跪着的三人与站着的二人中一扫而过,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并未跪下身去的秦萧楚身上,掷地有声的问道:“荒北城来的少年,为何不跪?”

虽未指名道姓,秦萧楚迎上天尧帝君的目光,“帝君要置晚辈于死地,晚辈不愿下跪!”

“年轻气盛不知规矩!寡人若是有心加害要置你于死地,秦家怕是得在这城门外替你收尸!”随后天尧帝君抬手扬起又放下,继续说道:“教教荒北城来的少年何为礼数。”

天尧帝君身后走出四位银甲军士一言不发,径直下马步行来到秦萧楚跟前,分出两人紧抓秦萧楚双肩,令这位荒北城来的少年动弹不得,余下二人直接朝着双眼冒出怒火的荒北城少年左右小腿上挥出一拳。

扑通一声,满怀不甘的秦萧楚跪倒在地,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天尧帝君。

天尧帝君双手持缰于马背之上俯视面前跪下的少年,神色间怒气也消去许多,一阵轻描淡写的说道:“太武山下挥出一剑惊涛拍岸引得百鹤齐鸣,秦家新凤雏秦萧楚,寡人早已听闻你的大名。你爷爷秦武是好凤雏,寡人从不会去妄议,但你父王,着实不配获得这殊荣,倒是你,又为你们秦家续上了凤雏之名。你可知你这名不配位,不论是武学或是功绩,比之你爷爷要差上许多火候。终归是如今的江湖传言愈发的不着边际,这等毫无规矩之人也能得个秦家新凤雏的名号?可笑可笑。”

兴许算得上是与天尧帝君分庭而治的秦百川原本也是傲然站立,自出北域便马不停蹄追赶而来,在途中先后遇见过曹轻侯以及青苍国玉面公主司徒诗瑶,多多少少清楚了秦萧楚这一路的数次涉险,用一句死里逃生也毫不为过,当下又见侄儿秦萧楚在帝君脚下吃了这般的亏,当即也跪倒在地,忍不住先声夺人道:“帝君,荒北城秦家从未做过半分对不起金陵的事,为何这一路指派金莲令、巨象令于半道阻截,又默许王家一路阻拦。”

天尧帝君转头看向这位敢于无声处冒出动静的荒北城兵马大统领,以耐人寻味的口吻说道:“荒北城的人,倘若都能学会秦统领的识趣,知道要下跪,也不会闹的如今这般关系僵硬,先帝麾下金莲令与巨象令可曾伤了荒北城少年分毫?至于王家之事,寡人自有定夺,会给秦家一个交代。话说回来,荒北城秦家没有做过半分对不起金陵之事?哼!寡人险些错把你秦百川当成了秦符,险些就要下一道赐死令了,秦百川,你可还得感激寡人耳清目明。”

秦百川语气坚定,说道:“末将若是有罪,自当甘愿领罚。”

天尧帝君大手一挥,“秦百川作为荒北城兵马大统领,未得寡人诏令私出北域,置北域数十万游民生死不顾,置天下安稳不顾,来人,收监入牢!”

心怀侄儿安危的秦百川急忙说道:“末将认罚,只是,不论末将义弟做出过何等惹恼帝君之事,与秦萧楚都无半分关系,还望帝君明察!”

天尧帝君随手扯了扯缰绳,任由胯下骏马在官道两旁信马由缰来来回回,随之回应道:“先前本是蛮荒地,如今翻作荒北城,这是是非非寡人还算看的清,寡人也知秦武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秦符继任的也不是北域公之名吧?那可是实打实的北域王,世袭降爵的诏令可是对你们秦家网开一面,先帝在秦武身旁落下金莲令是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本是不愿下跪的秦百川此时不仅跪下,还重重磕下一个响头,说道:“义父深感先帝恩德,不敢有不臣之心,先帝安排,自是符合常理!”

天尧帝君开口道:“所以你不是秦符,也不会被赐死,秦家好凤雏是名副其实,那你可知秦符未能学到你义父心怀天下的大义,反倒肆意妄为,不听金莲令劝说,一意孤行要娶狼神族内的女子为妻?”

额头沾满官道之上冰冷雪水的秦百川抬起头来解释道:“当年战局焦灼,狼神族以妇孺老幼为盾,列于两军阵前,这才令义弟与弟媳有缘相识。”

“吁”的一声,马背上的天下共主持绳在秦百川跟前止步,马匹随后奋力扬起铁蹄,将官道之上的雪水溅至秦百川脸上,天尧帝君对此颇为满意,继续说道:“有缘相识?堂堂北域王也能被仁慈蒙蔽了心智,古话说慈不掌兵甚有道理,倘若妇孺老幼中混入探子,荒北城还靠什么来镇守西北大地?”

秦百川并不抹去溅在脸上的雪水,再度开口解释道:“义弟谨慎,狼神族的妇孺老幼被当做城外游民悉数接纳进城中,一直有派人暗中盯梢,多年来并无异样发生。”

“好一个多年来并无异样发生,来自狼神族的北域王妃生下白灵体的一女二子,这是试图让荒北城秦家后继无人?还是秦符试图在一甲子之内将荒北城拱手相让于狼神族?难道秦武一脉悉数葬送在北域,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最终结局?秦符这是要与狼神族纠缠不清,还是在给寡人脸色看?不服管教的藩王,该是需要些许的警示,才能摆正自己的身份。”

秦百川一番思索此中言外之意,过了良久之后,看了眼旁侧被四位银甲军士困住的秦萧楚,又低声问道:“所以,当年王妃之死与帝君有关?”

天尧帝君冷笑一声,“这点你就不如秦符,北域王早就看穿了寡人并不高明的手段,但他不知回头是岸却还要执拗到底,反将柳阙先生禁足在你们那座白灵岛上十数年,虽说是源于柳先生毒杀了北域王妃,那他秦符难道不知柳先生是受何人指使?有气直接冲着寡人来,寡人招架的住,拿那位上了一把年纪的金莲令柳先生下手是为何啊?秦符可真是好大的脾气。”

这般诉说令秦百川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天尧帝君接着说道:“寡人就想问了,这荒北城,到底是你们秦家的荒北城,还是寡人的荒北城呐?若是想学关内王司徒雍那般的作风,明言便是,寡人还能少了许多烦恼,荒北城兵马大统领秦百川秦统领,你能否给寡人一个回答?”

将一切串联起来之后的秦百川脸色煞白胜雪,陷入了无尽的深思,也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兴许此时,能够站在荒北城的城头,看一看北域的雪景,才能扫去心中不断燃起的愁绪。

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的天尧帝君再次扬手,大喊一声:“来人,收监入牢!”

城门外两侧站着的禁军中传出一声“得令!”数十上百的禁军走出队列向秦百川走去。

这位赶了三千里地来到金陵门前的荒北城兵马大统领完全放弃了抵抗,随后将背上长枪掷于秦萧楚跟前,被绑住双手之后,秦百川接着被这群禁军押解着率先进了城,只是目的地是在金陵城内大牢。

押着秦百川进城的队伍从身旁经过,直到没了动静,天尧帝君才朝向秦萧楚开口说道:“荒北城,秦萧楚,寡人方才一席话,可都听清了?”

方才的一席话与无数回忆在秦萧楚的脑海中似那乱麻一般理不清头绪,只见这位荒北城的二公子一脸失魂落魄毫无生气,痴痴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天尧帝君再度问道:“可知为何来到金陵?”

跪姿不知在何时变成了瘫姿的秦萧楚看着官道之上的一滩雪水恍若失神,雪水中映照出自己惨淡的表情,在这一路三千里中,不论发生了何事都始终记得自己来金陵的目的是什么,当即失魂落魄的回答道:“入....入..秦家。”

马背上的天尧帝君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这点就已足够,往后的种种总该循序渐进,你若对寡人心存怨念,想要厚积薄发或是动些什么心思,寡人也能理解,你这三千里一路赶来,想必也是饱受风霜,寡人也不追究你的无礼之举,回秦府去吧,”见秦萧楚毫无起身的迹象,天尧帝君视线转向跪于另外一端的三人,继续说道:“秦家之人,送你家公子回府。”

面朝天尧帝君的舒梓璃再次跪拜大呼一声“谢帝君!”后便站起身来,随后来到秦萧楚跟前,扶起这位荒北城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