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是人是猴

屋中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院子里几个站在没有积水的高处的十人长最先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大刀。

“谁!”

夏昭衣站在院中最高的飞檐上,双手抱着一个酒坛子,说道:“我在这里。”

屋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站在水里,抬头望去。

小女童矮小的个子,高高的站在檐上,面庞白皙,头发束作马尾,在身后迎风狂舞。

她的衣衫破烂,却不令人觉得落魄或灰头土脸,这样立于风口,更无端似有一股侠士飒然张狂的豪情。

怎么可能?

不过才一个女童!

可她脸上的神情就是这么轻蔑不屑又淡然自若,微带笑意的眸子像是在嘲讽你,可细读又哪来的嘲讽。

所有马贼都亮出武器了,刀锋直指。

“你到底是谁!”一个十人长喝道。

卞元雪一把摘下别在腰上的长鞭,指去说道:“你就是阿梨?!”

“吴达是我杀的,”夏昭衣直接就道,“那个丫鬟也是我打的,还有两个马贼,是我顺手解决的。”

“贱人!”卞元雪双目圆瞪,“我早就想会会你了!”

一句话喊的霸气,吼完却见一物在眼中骤然放大。

“小姐!”彩明一把将卞元雪拉走。

酒坛却不是砸她们,而是砸向她们旁边的石桌。

清脆炸裂声起,酒水四溅,好些人都被淋了一身。

所幸女童力气不大,那些碎开的瓷片没有迸飞的多高。

卞元雪吓得不轻,松开彩明上前:“我杀了你!”

“把她捉下来!”卞夫人紧跟着喊道。

“你还差得远。”夏昭衣看着卞元雪,语声不急不躁。

而后又两个果子朝卞元雪扔去。

卞元雪忙躲开,她身后的赵姨娘直接贴脸被砸中,忙伸手去捂,鼻子剧痛,眼泪不由自主的就下来了。

楚凤院的大堂本就高阔,而她又立于飞檐上,往下快要有四丈之高。

马贼们去找椅子,有人想到那搁在崖边的飞梯。

还没跑出楚凤院,那女童便转身往后面跑去。

“追!”卞夫人伸手指去,“把她追到!谁抓到她,谁就是二当家!”

平日卞夫人这话没人会信,今天却不同,这是大大的一功。

何况就算没这话,大家也不打算放过这么一个可怕的小童。

吴达是不是死在她手里的不能确定,但绝对和她有关,难保以后谁就说不定突然横死,今天人多,抓了正好。

夏昭衣踩着湿漉漉的瓦片跑向最东端的飞檐,拉着事先绑好的绳子,一溜烟滑下,朝东边的垂花门跑去。

马贼们绕过大堂追来,又追向垂花门,却见那女童已轻快灵活的翻过了那边的高墙。

高墙下垂着一根麻绳,随后麻绳也被拉走。

“这边!”一个十人长指道。

众人只得绕过七拐八拐的园中景物,去找大门。

“等等我!”卞元雪兴奋积极的喊道,也追了过去。

所有人都不想闲着,卞夫人和那些姨娘们都朝那边小跑着跟去。

满院积水还未散尽,汩汩朝东流去,跑动起来能带出人高的大水,阻力也大。

风却跟水势相反,水往低处,风朝西南,迎面而来的大风又加了一层阻力。

这些前院后院,又一大院,把众马贼跑得够呛,绕来绕去,三座大院没绕完,众人便有些累了。

“我们是在被她耍着玩吗!”一个马贼怒声叫道。

“她是翻墙的!”十人长回头斥他。

“妈的,她是人还是猴子!怎么翻得那么快!”

“快追!”另一个十人长骂道。

比起他们,夏昭衣现在连气都不必喘。

事先挂好的那些麻绳,让她轻易越过高墙,短短的时间便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马贼们气喘吁吁,又热又冷,越往东边,积水越多,泡在水里的双腿冻得快要麻了。

这时天上又似飘起了雨,他们抬起头,是从东边横斜着来的。

一个马贼嗅了嗅,叫道:“妈的,怎么好像是酒?”

其他人也在身上嗅着。

“这他娘的不是雨,就是酒!”一个十人长惊声叫道。

卞夫人她们也闻到了。

几个姨娘抬袖嗅着,看向卞夫人:“这是酒吧?”

卞夫人和彩明对视了眼,面色变得铁青。

“林又青……”彩明喃喃道。

是啊,那林又青当时烧伤了好几个仆妇呢!

“夫人,”彩明手忙脚乱,“要不你先回屋躲一躲?”

卞夫人也觉得这样好,便伸手脱下满是酒气的外套,转身想要回去。

可是山上的酒雨越来越多,压根没用,躲无可躲。

“那群恶妇!肯定是那群恶妇!”一个姨娘尖声叫道。

“不怕!”赵姨娘大声道,“怕什么!满地都是大水,怎么烧得起来!”

“是这样吗?”空中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起头,有几个丫鬟直接叫出声音:“啊!!”

一个青衣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火把,立在半山上,垂眸冷冷的看着底下汪洋。

大水波澜,人如细物,浸在水里的人浑然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青衣女人的皮肤枯槁起皱,伤痕如数十只蜈蚣爬在脸上,更狰狞的是她的嘴巴,明明火光下,下嘴唇缺失一块,齿骨外露,狰狞如鬼。

卞夫人方也被吓了跳,伸手捂着嘴,愣愣的看着她。

模样依稀有些记忆,待越来越鲜明后,卞夫人惊声叫道:“是她!”

天上酒雨越来越多,不仅仅只是酒,还有黏糊的油。

菜油,猪油,灯油,所有的油!

“她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啊!”一个丫鬟大叫着哭了起来。

最后几坛酒倒了下去,几个仆妇小心翼翼的握着木杆,从悬空的大模板上走回来。

将空酒坛放下,她们双腿发软,快站不住。

旁边那些端着木杆供她们搀扶的仆妇们也已经手臂酸麻,战战发抖。

其他人过来给她们解系在腰上的麻绳,她们直接瘫在了地上,一个仆妇甚至快晕厥过去。

“都倒完了。”方大娘看着旁边近百个小酒坛,敛眸说道,“我这两个酒窖,全都在这了。”

“烧起来有多大?”一个仆妇问道。

“你不记得前几日那个女人放的火了吗?”方大娘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