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总会的诱惑

每个成年男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男孩,只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对象和特定的环境中才能冲出身体,乐呵呵地寻找寄望最深的快乐。自从乐正洋的伤好了以后,葛彬有酒必叫乐正洋。葛彬的老婆在林川市郊县的农业银行上班,周末才回林川,俗称“周末夫妻”。葛彬的确是个美食家,整个林川哪里有美味,不用度娘不用大众统统知晓。大街小巷的馆子,他只需闻一闻,瞅一瞅就知道进不进得。他也从不跟风,凡是名气大的地方从来不去,特别喜欢寻偏僻角落的小店。最近,他发现一个汽修厂里开着一家黑山羊店,确切地说是汽修厂在后院隔出来的一块小地。无招牌、无电话、无霓虹灯,能找到的人屈指可数。葛彬带着乐正洋绕过修车厂来到后院。半只宰好的羊肉挂在铁钩上,旁边放着烧烤架。一个半百的小老头佝偻着身子正在码炭。

葛彬开玩笑:“张老板今天生意肯定好,这么早就堆炭了噶!”

“好个屁。”老头手一扬吐槽:“要不是你要吃,我早就关门了。”

葛彬也不恼,接着说:“我来了么,你也有钱赚嘛。”

张老头似乎对钱不怎么感兴趣,喃喃地说:“我个年纪赚钱来整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桌子已经给你摆出来了,凳子在屋里你们自己去抽噶。”

葛彬并不想进屋拿凳子而是往厨房走去。从厨房里飘出的羊肉味勾住了他俩的鼻子,乐正洋定在原地使劲地吸。张老头拉长声音说:“葛彬,你整哪样,急啥子嘛!还没好,好了我会去给你抬出来的!”乐正洋这才回过神来,咽着口水进屋搬凳子。

葛彬停下了脚步,拨了个电话催道:“何经理,你走到哪里咯!快点哟,菜都要好了!赶紧!赶紧!”

桌椅安置完毕,张老头摆上了三副碗筷。茶喝了不一会,悠悠走来一人,年纪不大头发却早已成地中海。干瘦的脸庞无论怎么笑都像哭,让人忍俊不禁。

葛彬站起身抱怨道:“哎哟,何经理,你总算来咯!你要再不来,我都准备自己先干酒了!”

乐正洋给何经理斟满茶水,对着张老头喊了一声:“张老板,可以上菜咯!”

“路上堵车,抱歉、抱歉!”何向柳拍拍光秃秃的脑门说,“今晚好好干酒!”

葛彬给何向柳介绍过乐正洋又催张老头上菜,厨房传来的香味折磨着他的馋虫。

张老头先端出一盆清汤羊肉,再炒出一盘羊肉干巴,面对此种美食,三人完全没有了聊天的兴致,唯一的反应就是大口大口地吃!葛彬一边吃还一边对张老头说:“张老板,羊肉串多烤两串,今天我的胃肯定不会‘罢工’!”

乐正洋很少见到葛彬酣畅淋漓地吃饭,在应酬中总是不苟言笑,说话斟字酌句。今天的葛彬仿佛放下了一切顾虑,开心地吃喝。

何向柳很会来事,趁饭局还未结束先偷偷地付了钱。乐正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突然明白了,吃饭真想请客的人提前就会付账不会来跟你抢。葛彬没觉不好意思感谢一句:“何经理今天这顿让你破费了噶!”何向柳坏笑着说:“说些喃,兄弟之间不存在这些。你要觉得心里有愧,等会再多干点酒!”

看着何向柳的表情,乐正洋的脑子进入了遐想状态:等会还要干酒?是什么酒呢?肯定是好酒?“好”在去哪儿而不是酒好喝。果然,葛彬领着乐正洋坐上了何向柳的车。2009年,酒驾尚未入刑,喝酒不开车的人常被嘲笑为技术不过硬,胆子像老鼠。何向柳在项目部,天天泡酒坛,开车不喝酒身体还不适应。

车子驶出主城区转上绕城高速。下高速时,乐正洋看了一眼指示牌“恒隆汽配城”。葛彬坏笑一声,飘出让人浮想联翩的七个字“何经理!老窝子噶!”何向柳回道:“肯定嘛!老窝子么,好玩嘛!带小乐见见世面!”葛彬转过头对乐正洋开玩笑:“哟!小乐面子大咯!粘你的光,何经理带我们去他老窝子玩呢!我挨你讲,恒隆汽配车城是他们直属工程二部的地盘。”

乐正洋附和着给何向柳道谢,并问:“直属工程部二部以前是不是效益不太好!”

“是啊,二部差点被这个项目歪破产了!”何向柳回忆起了往事,“这个项目本来是个房地产项目,开发商找到二部让我们垫资施工!当时二部没得项目日子难过么,咬咬牙就接了。结果房子卖不出去拿不到钱,工资发不出,包工头还天天打官司。二部原来的主任左方被撤职。郑总亲自来收拾烂摊子,还是郑总本事大,从银行搞了一千万把工程款付了,再让开发商把旁边二期的地皮抵给我们,找政府合作汽配城。主城区现在天天堵,大型枢纽站、公共设施陆续往外搬,正好老汽配车也要搬出来。三方一拍即合,我们出地,政府给优惠政策,汽配城给工程款、商户交租金。汽配车干起来以后,房子总算卖出去了。直二部不仅还清贷款结清工资,还发了一笔奖金。要不是郑总,二部的人早就跑完咯。”

葛彬立马接上话:“汽配车城现在的项目,二部是垄断完了,顺便还带动了一大批服务产业!哈哈哈!”

“彬哥,哎!”何向柳不好意思起来“汽配车的服务么,整个公司都有贡献噶!”

“服务业”三个字让乐正洋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他仿佛看见了荷兰阿姆斯特的橱窗,既然兴奋又紧张。强烈的好奇心加速着血液循环,社会朦胧的面纱正在一层层撕开,裸露在他面前。

车开进了恒隆汽配城,天色已深,无数家汽配店拉上了卷帘门,偌大的地方像一个熟睡的婴儿没有一丝动静。当车行使到汽配车腹地时突然射出华丽的灯光,那是“恒隆KTV”的霓虹灯。三层高的小楼灯火通明,窗几明亮,门口站着数个身穿西服带着耳麦的男子。三人下了车被引进了电梯上到三楼。电梯门一打开,乐正洋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两边站着几十个统一制服的年轻姑娘,齐声高喊:“欢迎光临恒隆KTV!”。迎面走来一个妈咪挽着何向柳的胳膊,挤眉弄眼极其热情地说:“何经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来了!”

何向柳白了一眼,故作愠色:“太夸张了嘛,我前天才来咯!等会罚酒!”

“酒嘛,水嘛,喝嘛,睡嘛……”妈咪故意把最后一个词提高了音调,挑逗了一下何向柳。

何向柳对乐正洋说:“小乐,两边这么多美女,你挑个包房公主!”

乐正洋愣在原地,根本不知道包房公主是什么,难道是陪酒小姐么?只见两边的姑娘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尽最大努力展现着自己的妩媚与柔情,希望被乐正洋选中。

葛彬拍了拍乐正洋的肩膀说:“随便挑个,包房公主只是服务员噶!”

乐正洋虽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不想被人嘲笑乳臭未干,将吃惊的表情、疑惑的眼神藏进了心中,自然大方地挑了一个。

三人在妈咪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包房,包房格局和量贩KTV并无二致,不同的是带有两个隔间,一个是卫生间,另一个是暗间。坐定,包房公主泡好三杯茶。妈咪询问着有什么特殊要求之类的问题,何向柳摆摆手,说“老规矩,人要漂亮,身材要好!”妈咪得令,走出了门。服务生抬进两件嘉士啤机,一瓶瓶摞在包厢桌上摆成一个长方形。

不久,妈咪领着一群姑娘进了包间,20多个站成一排。颜值、身材都不错,穿着紧身小旗袍露出性感的美腿,前胸跃跃欲出。何向柳发话:“彬哥,你先来?”葛彬并没有客气的意思,点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何向柳看向乐正洋:“小乐,该你咯!”乐正洋知道推辞就是扫兴纯属不给脸。乐正洋环视了一眼,点了一个身材娇小,面带清纯的姑娘。何向柳看了足足有五分钟,摇摇头对妈咪说:“没有我喜欢的!”

妈咪从最边上拉过来一个,极力推荐:“我的哥,这个绝对不错。我了解你的喜好。这个妹纸穿了个很紧的抹胸所以看不出有多大,等会试试绝对大,包你满意!”妈咪察觉出何向柳心动了,暗示抹胸妹坐到何向柳身边。何向柳并没有拒绝,对着抹胸妹说:“不够大我要换哟!”抹胸妹羞涩地点点头。

姑娘点完,妈咪提着酒杯一个个的敬酒,脸上的笑容能浪出水来。包房公主开起了音乐,为何向柳点了几首老歌。灯光、音乐、啤酒让乐正洋躁动的心有了喘息的机会,他想起一句话“要想不被世界左右,首先得正视世界的不完美!要想不被环境左右,首先得适应环境!”与其哆哆嗦嗦地抗拒,还不如借机了解。他成功地把唱歌变成了聊天,陪着他的妹纸告诉了他很多关于“恒隆KTV”不为外人所知道的“规则”。

趁着酒兴葛彬吐露了很多事情。科室的关系远比他看到的要复杂。韩丽的老公张勇,是公司路桥工程处现在的主任,常友青的铁哥们,所以公司对她上班的纪律问题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吕红莲的老公竟然是公司工会主席邹佑清。秦刚在上调公司机关之前,是在路桥工程处做行政工作,兼职张勇的秘书。当时科室里有个老同志退休,需要补充一个人,在秦刚和范文之间二选一,秦刚有张勇和韩丽支持,范文是陈冬比较看重的人,难免有争斗,两人多少产生了间隙。董事长付明对年轻人比较留心,陈冬趁机争取到了两个编制,先调秦刚再调范文。听了这些话,乐正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葛彬讲了些何尚柳的真实情况。原来,左方是直属工程二部的主任,何尚柳是支部书记,两人搭班子管理二部。汽配城项目出事时,左方被撤职,何尚柳仅仅是换了一个身份,变成工程处副经理,并没有受多大牵连。因为他是集团工会主席何元文的亲侄儿。要不是直属工程二部出这么大个篓子,何尚柳早提拔成公司领导了。乐正洋被彻底震撼了!这哪儿是市场化的公司,哪儿是行业性企业,简直就是官僚机构!

乐正洋一口气干了一瓶啤酒。葛彬抚着他的后背说:“在国企混,能力是基础、学历是保障、酒量是前提,关系是第一生产力!”

这时,包间的门打开,进来两个十分暴露的美女,只穿胸罩和内裤。包房公主切换成劲爆的音乐。两个美女搔首弄姿,动作十分夸张,将他们三人和姑娘统统拉起来,在房间里蹦迪!包房公主拿起话筒不时学着叫床的声音,仿佛整个包间就是一张大床,所有人都结合在一起滚床单。

跳着跳着,乐正洋发现葛彬和何向柳不见了,陪他们的姑娘也不见了。他下意识地往隔间看了一眼。陪他的姑娘说:“他们都去做该做的事情了,嘿嘿!”乐正洋让公主停了音乐,坐在沙发正准备喝酒,隔间传来一阵阵媾和的声音,包房公主嗤噗地笑出声来。乐正洋表情尴尬,又让公主点了两首歌来唱。姑娘喃喃地在耳边问了一句:“待会我们也进去?我对你挺有感觉的。”乐正洋抬起酒杯说:“酒喝多了,今天状态不好!”

葛彬、何尚柳出来,心满意足的表情让乐正洋躁动不安。他努力地克制着欲望,用力地想夏婧、倪楠楠。但真正让他安分下来的竞是高玲的话:“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走出恒隆KTV,葛彬问何尚柳花了多少钱。何尚柳伸了二根手指,说:“打了个折,2400。”乐正洋闷头一惊,这可是他4个月的生活费!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可以花天酒地,纵情享乐;有些人只能衣不蔽体、饭不足食。在任何时代不公平都不会消失,个体要么随波逐流,要么逆流而上。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有力量救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