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悔恨

半夜从青峰寨离开后，武渊带着方云杰等人从后山的偏僻小路往山下走。

说是偏僻小路，但其实基本上都是在悬崖峭壁旁边。

幸亏方云杰这些人，要么武功高强、要么轻功无双，换做其他人这样摸黑下山，肯定摔个粉身碎骨。

走了一夜加半天后，第二天中午时分，武渊带着方云杰等人来到了一个很隐蔽的山洞内。

进入山洞后，武渊转过身，对方云杰等人说道：“这里是本教的一个秘密据点，这几天我们就留在这里等教主。”

山洞地上很干净，很明显是打扫过。

所有人放下包裹，各自坐在地上，依靠在石壁边上。

苏梦瑶从包裹内拿出一个水袋，递给方云杰，说道：“云杰，走了一天了，喝点水吧。”

方云杰看了苏梦瑶一眼，流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接过水袋，喝了几口，又递给苏梦瑶。

苏梦瑶也喝了几口，然后放下水袋，看了坐在洞口的武渊一眼，说道：“你们教主什么时候能来？”

“如果一切顺利，三天后教主应该可以从苗疆赶过来。”

武渊坐在洞口附近，望着洞外，心不在焉的说道。

看到武渊一脸担忧的模样，唐赛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然后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了。青峰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寨内粮草和武器充足，杨寨主智勇双全，守上几个月应该没问题。到时候官兵久攻不下，肯定会撤军的。”

武渊苦笑道：“但愿如此。”

轰隆………………

然而没想到的是，武渊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炮声。

所有人脸色大变，站了起来望着洞口。

“火炮？”唐赛儿难以置信的叫道：“难道是神机营来了？”

“不可能。神机营负责镇守京师，怎么可能会到这荒山野岭。”武渊脸上充满了担忧，很明显是慌了神。

此时远处又响起了一声炮声，方云杰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不管来的是不是神机营，火炮是不会有假的，这次杨寨主麻烦大了。”

炮声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两天，在这两天里，武渊的情绪一直很焦躁，而其他人都全都心事重重。

到了第三天，炮声彻底停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青峰寨不管有多坚固，都只是一座山寨，不可能挡住火炮。

既然炮声已经停了，青峰寨十有**已经被攻陷了。

这三天基本已经耗尽武渊所有的耐心，当天晚上，武渊满脸凝重的看着唐赛儿，问道：“佛母，已经三天了，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万一杨寨主的人半路出了意外，信根本就没有送到教主手里，那我们岂不是白等了。”

要留下来的人是方云杰，但武渊问的人却是唐赛儿，很明显武渊是不准备理会方云杰的意愿了。

唐赛儿看了看满脸杀气的武渊，又看了看一旁满脸阴沉的方云杰，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

“再等两天，两天后你们教主若是还没有来，我们就去苗疆。”

武渊和方云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山洞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两天。

唐赛儿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双方各退一步。

也许是感觉山洞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苏梦瑶叹了一口气，把话题岔开：“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听到炮声，青峰寨应该已经被攻陷了，希望山寨里的村民可以逃过一劫。”

唐赛儿摇了摇头，苦笑道：“恐怕很难，杀良冒功这种事，东厂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提起山寨内的村民，方云杰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看了唐赛儿一眼，满脸疑惑的问道：“我其实一直想不通，青峰寨的位置很隐秘，那些村民怎么会知道？”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村民都是青峰寨的同党。”唐赛儿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同党？”方云杰的眉头皱了起来。

唐赛儿看着方云杰，淡淡的说道：“你二叔是走镖的，镖局和山贼的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方云杰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一点，镖局收银子押镖，山贼收买路钱，两边一起赚货主的银子。”

“很好。”唐赛儿脸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反问道：“那我问你，山贼拿了镖局给的银子后，会去哪里买粮食？”

方云杰思索片刻，说道：“山贼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进城去买，看样子应该是从周围的山村里收购粮食。”

“不错。”唐赛儿点了点头，说道：“那些村民从城里购买粮食和布匹，然后再高价卖给山贼。”

听到这话，方云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能去做山贼，武功肯定不会差，那些村民这么做，难道不怕山贼恼羞成怒，大开杀戒？”

山贼武功高强，村民手无寸铁，谁强谁弱，清清楚楚。方云杰真的很难想象，村民会有胆子欺负到山贼头上。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唐赛儿长叹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到唐赛儿这幅模样，方云杰心里一动，试探的问道：“难道其中还有内情？”

“一座山寨，少则两三百人，多则上千人，这么多人每天张嘴吃饭，需要大量的粮食。那些村民长期购买那么多粮食，想要不被官府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你觉得那些当官的知道后，会这么做？”

唐赛儿一面说着，一面看着方云杰，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方云杰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道：“分一杯羹。”

唐赛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村民高价卖粮食不假，但卖完后要给那些当官的上供，最后只能挣个辛苦钱。”

方云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也就是说，山贼之所以愿意用高价买粮食，其实是在贿赂那些狗官。”

当官真的是好啊。不光能搜刮百姓的银子，连山贼的银子也能搜刮到，难怪有那么多人挤破头去当官了。

唐赛儿说得浅显易懂，不光是方云杰明白了，就连苏梦瑶也听明白了。

苏梦瑶叹道：“商人给镖局银子押送货物，镖局给山贼银子保证一路平安，山贼用银子高价从村民手里购买粮食，村民给当官的银子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官的再用银子从商人手里购买货物。我的天啊，这可真够复杂的。”

“关系是很复杂，但所有人都有利可图。再加上一大群男人整天窝在山里无处发泄，跑到山村里找几个相好的，那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或许那些村民并不知道山寨的具体位置，但他们一定知道如何联络山寨里的人。那些绿林好汉虽然落草为寇，但一向以侠义自居，村民出了事，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带村民回山寨也是很正常的。”

唐赛儿一面说着，一面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看样子是回忆起三十年，自己在卸石棚寨当寨主时往事。

然而此时苏梦瑶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问道：“既然有利可图，那为什么这次又要攻打青峰寨，这不是自断财路吗？”

唐赛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说得：“收银子的都是地方官，而这次来的是东厂。一个东厂千户不可能吃饱了没事干，带人跑到这荒山野岭，应该是东厂督公成敬下了什么命令。”

“封山令。”

方云杰一面咬牙切齿的说道，一面握紧双拳，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恐怖。

封山令。

这是方云杰向成敬提出的建议，换句话说，青峰寨的人，甚至是方老爷子，都可以算是死在方云杰自己手里。

郁闷、内疚、自责，甚至是悔恨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方云杰有一种快要疯掉的感觉。

然而就在此时，唐赛儿脸色突然一变，她站了起来，向洞口望去。

一个头戴金色龙头面具，身穿黑色劲装的人无声无息的站在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