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大厅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冷峻的面孔，凌厉的眼神，嘴角还挂上淡淡的冷笑，胡濙现在这幅模样和片刻之前那和蔼慈祥的模样截然不同。
认识胡濙那么久，这是方云杰第一次看到胡濙面露凶相。
不光是把方云杰吓住了，就连一旁的石守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您是想破坏她和于家的亲事。”
方云杰的脸色显得很凝重。
胡濙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聪明。”
“可是她和于公子两情相悦……”
方云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胡濙冷冷打断了。
“这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如果让他们两个成亲，那么皇上就会想办法夺于谦的兵权。如今我大明百废待兴，军队更需要整顿操练，像于谦这样能臣若是被投闲置散，绝非朝廷之福。”
胡濙是洪武七年出生，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他这辈子经历过的皇帝有明太祖朱元璋，建文帝朱允文，明成祖朱棣，明仁宗朱高炽，明宣宗朱瞻基，明英宗朱祁镇，以及现在刚刚登基的明代宗朱祁钰。
一生经历了七个皇帝，而且从明成祖朱棣开始他就在朝中为官，到今天为止亲自辅佐了五个皇帝。
当今世上，如果说谁最了解皇帝，胡濙当之无愧。
这七个皇帝，有铁血的，有宽厚的，有残暴的，有昏庸的，有平庸的……，但无论哪个皇帝当朝，执掌军权的人一定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如果执掌军权的人得不到皇上的信任，那么他的下场通常都不会好。在这件事上，做得最狠的当然就是明太祖朱元璋了，他当了皇帝后，把当年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兄弟几乎杀绝了。
钱玉仙是钱皇后的妹妹，于冕是于谦的儿子，如果他们两个成亲，若说朱祁钰心里毫不介意，那恐怕鬼都不信。
夺于谦的兵权，把他投闲置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就像胡濙刚才说得那样，在经历了去年那场浩劫之后，大明百废待兴，军队更是如此。
几十万精锐士兵全死在了土木堡，京城保卫战的时候，二十二万守军又死了一半，如今正是大明最虚弱的时候。那群叛逆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极力怂恿也先领军南下攻打南京的嘛。
于谦去年率军大败瓦刺军，挽救了大明江山，在军中声势和威望已经达到了顶峰，现在能够稳定军心的人只有他。
若把于谦投闲置散，其他人不管是威望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服众。
外有瓦刺族的也先虎视眈眈，内有一群图谋不轨的叛逆，在这种情况下，执掌军权的人若不能服众，岂不是给那些人有可乘之机？
胡濙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现，所以他必须拆散钱玉仙和于冕。
听到这话，方云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突然问道：“此事于大人知道吗？”
胡濙当然明白方云杰话里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知道。以他那个性子，知道以后肯定让玉仙郡主和于冕立刻拜堂成亲，把生米煮成熟饭，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于谦是正人君子，这一点毫无疑问。正人君子为国为民，舍生忘死，这的确值得敬佩，但他们也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非常注重自己的名誉。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所以要于谦悔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方云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胡爷爷，抱歉。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不想拆散他们。”
胡濙盯着方云杰看了一会儿，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哎！好吧。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逯杲，去准备吧。”
听到这话，逯杲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然后冷冷的说道：“是。”
方云杰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有些焦急的问道：“胡爷爷，您想干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帮我，那我只能送玉仙郡主一程了。”胡濙语气冰冷，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杀气。
“胡爷爷，你……”
方云杰看着胡濙，眼神中流露出复杂之色。此时方云杰这次想起，之前方老爷子提醒过自己，胡濙对自己人很好，但是对敌人却非常狠，而且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时方云杰还满不在乎，甚至还很欣赏胡濙的做事风格，可是现在……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做事的手段，你爷爷难道没有跟你说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以后守口如瓶，我可以放你们全家离去。”
胡濙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眼中更是流露出一丝冷漠。
方云杰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他低声哀求道：“玉仙是无辜的。”
“我知道她是无辜的，我也不想赶尽杀绝，但谁让你不肯帮我呢。”
虽然方云杰苦苦哀求，但胡濙却无动于衷。
“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就算娶了她，也没什么意思啊。”
胡濙冷冷的说道：“我只是想利用你来逼玉仙郡主退婚，如果你愿意，我就想办法让你抱得美人归，如果你不愿，那我也不强求。但如果你不肯帮我，那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方云杰犹豫了很久，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好吧，我帮你。”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方云杰不肯帮忙，那么胡濙肯定会让人暗杀钱玉仙的。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拆散她和于冕。活着就有希望，以后说不定还会柳暗花明，若是死了，那一切就完了。
看到方云杰答应了，慈祥的笑容又出现在胡濙脸上，只见他笑着说道：“那就好。过几天，于冕和玉仙郡主就会和太上皇一起回京，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要我做什么？”
看着胡濙那慈祥的笑容，方云杰的心却很冷，他甚至有一种挫败感。以前都是方云杰去算计别人，但是今天被算计的很明显是自己。
这个时候，方云杰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胡濙看了方云杰一眼，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演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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