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讨厌正人君子
“我觉得郭将军说的有道理,两成的战马,商户应该亏不了,门达实在是太贪了。”
于冕说着说着,脸上就流露出一丝阴沉。
十几倍的差价,货物的价值连一成不到,再加一成算是让商户赚的,怎么可能会亏呢。
门达的贪婪让于冕很恼火,他甚至已经准备把这件事写进信里,想办法把门达给调走,就像调走监军陈公一样。
方云杰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钱玉仙和石守一眼,再一次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钱玉仙和石守点了点头,钱玉仙更是一脸鄙夷的说道:“现在国难当头,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抵御外敌,赚这种银子不合适啊。”
方云杰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这些正人君子是不是都是一根筋啊,居然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差价上,他们难道以为这些货可以飞到大同关?
在笑完之后,方云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好,这笔交易完成后,剩下的事,你们去做吧,我让门达别插手了。”
石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有话好好说,这么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方云杰脸上露出了一丝讥笑,他冷冷的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根本就不把商户当人。在你们眼里,天下所有的商户都是贪婪,无耻,卑鄙的小人。你们扣上一顶国难当头的帽子,就可以随意掠夺他们的财产。”
“你怎么老是为商户说话?”于冕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现在也看明白了,方云杰是站在门达这边的。
“因为我就是商户。”方云杰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七八分,脸上也露出了愤怒之色,他怒气冲冲的说道:“我家开了个小客栈,我既是少东家,又是店堂伙计。我很清楚,这些年有多少苛捐杂税摊派到我们头上,别的不说,去年太上皇御驾亲征,官府一下子收了我们五倍的税银,若是不交,就把人拉到军中服徭役,说的也是国难当头。”
说起这件事,方云杰的心就在滴血。
朱祁镇御驾亲征,带了几十万的军队。他是威风了,可苦了百姓啊。
几十万大军,劳师动众,远征塞外。
背后的粮草辎重,后勤补给,对于朝廷来说那就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让老百姓出啊。
家里穷的,那就拉壮丁,服徭役,给前线将士运送粮草。
有钱的商户,那就加税,而方云杰家的小客栈当然也不例外。
方云杰记得很清楚,当时官府的人说的很清楚,拿不出银子,就要方云杰去当苦力运送粮草。为了凑齐这笔税银,方老爷子不但掏空了所有的积蓄,还从方勇的镖局内借了一些银子,才让方云杰留在了安阳镇,没有去土木堡送死。
原本殷实的家底,一下子被掏空,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还有这事?”于冕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方云杰冷冷的看着众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一个是皇后的妹妹,一个是尚书的儿子,还有一个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然后到皇宫里当将军。你们有哪一个在市井中讨过生活,有哪一个亲身体会过,一年赚的银子一大半被人抢走是什么滋味。你们眼里只看到商户低买高卖赚了多少银子,然后就打着各种光明正大的旗号来抢。”
正人君子也不是什么都能当的,只有那些衣食无忧的人才有资格沽名钓誉,做世人眼中的正人君子。像方云杰这种出身市井的人,一天到晚为柴米油盐烦恼,根本连做正人君子的资格都没有。
于冕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们没有抢商户,若不是门达这个小人想从中渔利,两成的马,商户绝对有利可图。”
方云杰叹了一口气,脸色露出讥讽的笑容,然后说道:“对,门达品行不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你们只看到门达从中赚了多少银子,却没有想过他的办法可以让朝廷躺着不动,就可以获得一半的战马。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却给你们说成罪大恶极。说起来真是可笑,我以前一直痛恨贪官污吏,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杀光,可是现在我开始恨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了。”
累了,真的累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方云杰外,全都没有在外面生活过。他们不知道从南方长途跋涉几千里,把货物运送到大同关需要花多少银子。
方云杰现在也懒得解释了,他丢下这句话掉头准备走,然而此时石守拦住了他。
“云杰,你先等等。”
钱玉仙是皇后的妹妹,于冕也是出生书香门第,这两人从小衣食无忧,但石守不同。
石守虽然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后来又直接进宫做了朱祁镇的贴身护卫,没有在市井讨生活的经验。但石守毕竟是穷苦出身,而到少林寺出家的和尚绝大多数都是贫贱之人,平日和师兄弟闲聊时,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或许之前石守并没有意识到运费到事,可是在门达和方云杰的提示下,石守还是想到了这一点。
石守看着于冕很认真的说道:“于公子,我觉得云杰说的也有些道理。”
“事关重大,我没办法做主。”于冕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没指望你做主,把我说的写进信里,让于大人决定,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方云杰脸上露出了一丝讥笑。
写信!今天于冕已经多次提到这个词了。好像在他眼里,有什么事写信回京城就可以解决了。
以前对于冕有敌意,那是因为钱玉仙,总的来说是一种羡慕妒忌恨的情绪吧,可是这一次方云杰对于冕真很失望。
遇到事情,不去想解决的办法,只会写信给老爹,这种人就算武功再高,品行再好,做事再光明磊落,那也是废物一个。
说完后,方云杰不再理会于冕,推门离开了。
而留在大厅内的于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