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5章 笙歌万里(15)

时笙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地面潮湿,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很快时笙就陷入高烧,昏迷,清醒这样的反复循环中,下身也渐渐有了知觉,每每都是被疼醒,接着又陷入昏迷中。

她耳边隐约有时潆的哭声,但渐渐的就小了。

模模糊糊的梦中,总会看到小时候的场景。

有时慕和陆姿月的,也有她和时潆的,交错着出现,折磨着她的神经。

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她很想睁开眼,可眼皮沉重如同黏在一起,根本就睁不开,时潆似乎在叫她。

她很想回答,声音却怎么都发不出去。

时笙有些急,然而下一秒就是无边无尽的黑暗,她像一片羽毛,漂浮在黑暗,无声无息。

她……死了吗?

这里是时间似乎都是静止的,她有思想,可她不能动,只能让自己在黑暗中漂浮着,浑身一点重量都没有。

沙沙沙……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忽的有了声音,像风吹过植物的摩擦声,很清晰,就在她后面……

在她后面。

时笙用尽全力,让自己转个身。

黑暗中白光极速而来,瞬间就将她吞没。

失重的情况消失,她落在一条银白色的小路上,小路弯曲的通往远处的黑暗。而在小路两侧,开满了白色花瓣,红色花蕊的花朵。

它们无风自动,摩擦出沙沙沙的声音,如同靡靡之音。

她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笙站在银白色小路上许久,脑中不断的回忆着,良久之后眸子才亮了亮,这是通往异世的路。

在时家的时候,她偷听过时家长老上课,时家长老讲过,时家能跨越时空,到达另外的世界。另外的世界,和他们一样的世界,却又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是近年来,已经极少有时家人学会,只有家主和几位长老还会这个。

时笙抬了抬脚,想走向远处的黑暗中,只要走过这条路,她就能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但她很快便收了回去,她不能去,她不知道怎么回来,还有时潆,她不能丢下她。

时笙在这条小路上站了许久,她没办法在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也没办法清醒过去,她被困在了这里。

时笙不知道自己在那条小路上待了多久,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个黑暗的空间待了多久一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脚边的雪白小花被染红了,如血一般的蔓延着,而当她发现的瞬间,疯狂朝着远方覆盖,转眼的功夫,银白色的小道两侧开满了摇曳生姿的血红色花朵。

不但是这些花,整个世界都在被血色侵染。

她感受到了那浓郁的血腥味,血色朝着她涌过来,将她包裹住,她沉入血红的水中,鲜血从口鼻钻进来,血腥味更加浓郁。

时笙试图往上游,脚下却像有什么东西缠着她,不断的将她往水中拉扯。

冷……

疼……

时笙四肢渐渐无力,身体不断的往冰冷的血水中下沉。

黑暗从上方侵蚀下来,如一只大手将她从血水中捞起,黑暗再次侵袭她,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地方。

然而那股血腥味却并没有消失。

喉咙里黏稠泛着铁锈味道血腥味浓郁,她试着张了张嘴,温热的液体顿时流进她食道,滑入胃部。

她身边只有时潆一个人。

她猛地合上嘴巴,凭感觉握住面前的手,入手全湿滑,她知道那是血。

时笙看不到伤口,只能凭着出血最多的地方捏住,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姐姐……”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她胸口上响起,她伸手摸到时潆的脑袋,“你在干什么?”

“爸爸说过……让我……”时潆说话很困难,“保护姐姐。”

“谁需要你保护了!”时笙猛地坐起来,腰部拉扯,疼痛席卷全身,像是有人在她身上砍了两刀。

可她还是强行坐了起来,将时潆抱进怀中,“别怕,姐姐给止血,你不会有事的。”

她慌乱的去扯身上的衣服,想帮时潆包扎一下手腕,防止继续流血。

时潆略显冰凉的手搭在她手背上。

“姐姐,你要活着,你别死。”时潆的声音很轻,轻得时笙几乎都快听不见,“我不要你死。”

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慢慢的下滑,时笙反手抓住,“我不死,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黑暗中一片寂静,时笙握着已经冰凉的小手,无声无息的坐着。如果此时有光,可以看见她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

陆姿月离开的时候她没哭,她不能哭,因为妹妹在看着她,需要她的安慰。时慕死的时候她没哭,她不能哭,因为妹妹还活着,需要她的保护。

可现在时潆都离开了她,她还有什么不能哭的。

黑暗中压抑的哭声渐渐大起来。

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她似乎将以前没流过的眼泪和未来的眼泪都流干了。

时潆的生命终止在时笙十二岁,却永远活在七岁。

……

星历1591年。

西泽作为皇室代表,出席一场活动,因太过于无聊,他从活动上偷溜出来,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他见到了浑身是血的小姑娘。

那便是时笙,她活着离开了考核场,被带回时家的路途中,她逃跑了。

为了躲避追捕她的时家人,她身上全伤,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没一块干净的地方,鲜血淋漓。

时笙从巷子中冲出来,正好撞到西泽,两人四目相对。

时笙见到人,手中的刀子毫不迟疑的朝着他招呼过来,那股狠劲,似乎要置他于死地。

“你……”西泽的你字刚出口,后面就是一群人冲出来,迅速的抓住时笙。

她被人摁在地上,注射了药物,渐渐停止挣扎。

有人看了他一眼,西泽举起手,表示自己只是路过。

一个陌生人,对他来说,仅此而已。

对方显然也不想惹事,拖着时笙离开。

时笙离开的那个眼神,却让西泽很多年都忘不掉,并不是说充满了怨恨,而是冷漠和阴沉。

那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