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行路难
“不知大师打算用这些舍利子请下那尊菩萨临凡？”
所说禅颠的话让气氛将至到了冰点，那么叶小碟的话则是直接让周围的气氛给凝固住了。
除了李无忧还趴在叶小碟的肩头呼呼大睡，在场的其他人都因为叶小碟的一句话尴尬到了极致。
本想干咳几声，好给自己换气喘息的机会，但不曾想才一咳嗽，禅颠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
“我说叶小碟，本以为老衲说话就足够不客气的了，但没想到你小子更够劲儿！”
一口气憋了半天，好不容易喘匀了，但禅颠的脸还是涨红的要命。
“本以为我很这师兄的虚伪可以让你喝上一壶，没想到你小子长进了不少，更为犀利！果然英雄出少年！”
禅颠挑起拇指朝向叶小碟，丝毫不顾及身边主持禅心的感受。
叶小碟微微感到奇怪，在他的印象里，禅心绝不会任由禅颠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话，但今天，禅心依旧慈眉善目，任禅颠怎么说，都没有要阻止的迹象。
“好了好了，你们聊，看你叶小碟抱着孩子来，老衲相信你不是存心来打架的。”
朝叶小碟摆摆手，又向禅心见了佛礼，禅颠这才转身离去。
“叶施主，一别经年，想不到已是站在人生之巅。还望恕老衲当初眼拙，请殿内一叙。”
禅心对叶小碟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得知清规留下舍利子，曾想厚颜去找唐王讨要，也曾想过用清规的舍利子请下菩萨来普度众生，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走进殿内，叶小碟只觉得天音寺比从前少了许多人，而现在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跟随禅心进入殿内，竟是连一个侍候庄严宝相的雍容华贵可是大相径庭。
“从前天音寺三个字代表的太多，现在的天音寺中有的只是修行，所以也就少了很多人。”
禅心没有回头，但从脚步声中，他已经听出了叶小碟的想法，并给出解释。
“但是叶小碟坏了天音寺的规矩和名声。”
歉意的一笑，但叶小碟可不认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有什么错。
将装有清规舍利子的木盒摆在禅心的面前，叶小碟静静的等着。
“叶施主多虑了，曾经的天音寺世俗浮华，如今才是距离大道更进一步，这全是拜叶施主当头棒喝所致，老衲是真心的感谢叶施主。”
禅心双掌合十轻声说道。
“老衲思来想去，这舍利子还是放在塔林最为合适，也好告慰缘善大师和戒律。若叶施主不放心，大可亲自处置，老衲保证天音寺上下绝无一人过问。”
“大师改变了许多。”
“叶施主愚了，老衲终究不过肉眼凡胎，人都是灰改变的。”
禅心为叶小碟斟了一杯清茶，而又给自己也满上半杯。
“老衲曾经只想佛光普照度厄众生，这是执着；叶施主也有自己的执着。如今老衲开悟放下心中的执着，自然得轻松自在，所以老衲也希望叶施主可以早日得自在。”
“大师有话不妨直说。”
叶小碟接过清茶，却没有送到唇边。
“叶施主直来直往，但是去老衲师弟所说，果然真人。”
禅心微微一笑，然后眼神开始认真了起来。
“老衲有一问，还望叶施主定要为老衲解惑才是。”
“大事请讲。”
“叶施主贵为天下第一人，夫子登天，叶施主力战宇文乾更是坐实了名头。又兵不血刃，以国中佛国换的神国疆土，此举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衲当年所求，人间讲法，已是被叶施主和梵佛主给完成了。老衲甚是欣慰。”
禅心的语速并不快，叶小碟静静的听着，萝卜有了，大棒何时来？
禅心也没有让叶小碟失望，很快的，质问便来了。
“只是不知叶施主可曾想过，文化以及习性的冲突，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只因为施主欲统一天下这一念之间。”
禅心琳琳盯着叶小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眉宇之间的变化。
禅心看着叶小碟，叶小碟也回望着禅心，两个人唯一的不同处，便是叶小碟的身上挂着一个李无忧。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小碟端起已经半凉的清茶，一饮而尽。
“大师不必诓叶小碟，这天下从始至终变没有真正的统一过。”
叶小碟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害怕吵到肩头的李无忧一样。
“天上天下究竟多大，大师和叶小碟都看不到尽头，不过叶小碟只要目力所及的锦绣天下太平繁华。想到到达这八个字不容易，少不了刀山火海，尸横遍野。但这样的事情总是要有认来做才行，我们来做，总好过后世子孙来做。山不就我，我便平山；天不就我，我便开天。有人跟晚辈说过，变革、融，任何字摆在人与人之间，都意味着牺牲，或是平头百姓，或是达官贵族，亦或者是你我，皆无不可。”
叶小碟坐在佛像前说话，理所当然。
禅心盯着叶小碟看了大半天，再次发笑，向叶小碟行礼。
“施主大执着，更有大毅力和大智慧，只愿苍生少些杀戮，从今以后，天音寺再无主持，也无堂主院主，只有修行与诵经，愿世人皆能离苦得乐，皆可轮回。”
禅心话音落下，大雄宝殿佛像轰然粉碎，一缕金光从天音寺拔地而起，飞向西方天际。
叶小碟一惊，他能感觉到，天音寺以后真的只是天音寺了。
禅颠哈哈大笑，然后趁没有人注意，偷偷了喝了一口怀中的花雕酒；天音寺内，大部分僧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开始诵经。
或许是被诵经声吵醒，趴在叶小碟肩头的李无忧伸手蹬腿，只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来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
禅心抬头望了一眼叶小碟怀中的李无忧，只一眼，便难以挪目。看向叶小碟怀中的小女孩时，本就是慈眉善目，又柔和了几分。
“大师！”
叶小碟轻唤了一声禅心，同时也警惕的望着禅心。后者听到叶小碟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笑道。
“阿弥陀佛，是老衲又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