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分局

(一)

有风划过,轻轻荡起长街上的阡尘。以回风舞雪的姿态。往前面徐徐卷去。

拭月山庄的大门富丽堂皇。迎着前方的官道,大大的敞开着。

门前人来人往,群雄云聚,像那些居无定所的散修们,早就登上了泰山去吃白食去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寄身在武林中都有一定分量的大人物。

论实力,首先要推的是堪称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与武当两派。此刻少林的方丈天象大师与武当的掌门松鹤道长两人,正坐在左副席与右副席的位置上,正席当然要留给拭月山庄的庄主萧绝尘来坐,喧宾夺主,这不合规矩。犯了武林的大忌,尽管萧绝尘年轻得很。

在这大堂之上,尽是一些成名已久而又雄踞一方的中老年英雄。与各门各派的掌门与门主。

像那些可有可无的闲杂子弟,都在大堂之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唠着,找一些个熟人。彼此的缅怀一下曾经一起驰骋过的江湖往事,以及询问一下多年不见的老友的近况,彼此的相诉完后,都会感慨唏嘘不已。

关于堂中那些首脑人物在商议些什么,他们无从关心。真正的武林大会要到两天以后才会举行。现在他们探讨的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事情。用膝盖去想也会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比如武林大会上人员的饮食,制度什么的。反正这些东西不管好坏,都无伤大雅。别人遵从,自己也就尊从就可以了。没必要去搞些特殊。也就没必要去知道。

在一间暗室里,萧遥禁依旧罩着一身灰色的布衣。平静安然的坐着,静静地,了无声息,仿似已融入了这片暗黑的空间里面。在他的前面。拭月山庄的庄主萧绝尘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而在萧绝尘的旁边,谢方与展天宗也是如此。也是恭恭敬敬的站着。

按常理来说,他们绝不可能聚到一起。因为他们都是敌对的两方。

唯一的答案是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秘密还不能见光亮,就像缩在洞中的老鼠一样。

“宗儿,泰山这一步贯连着全局,我不想看到它有任何的差池”

“徒儿知道,”

“嗯”

萧遥禁目视着展天宗点了点头。睿智的双眼,有夺人心魄的光芒。转头。又对着谢方道:

“方儿,”

“弟子在”谢方答道。

“其实,为师要的是天下,”

萧遥禁淡淡地说道,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不关乎自己的事情。但语气中的豪气,一览无余,

谢方沉默。萧遥禁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是一个人才,短短十天内就掌控了点苍。很好,很好”

谢方依旧沉默,依旧静静的听着。片刻后萧遥禁又道。

“借船争渡,不失一条生存之道。起码能保存住自己的实力。”

言毕,一顿,又道。

“不过,长此下去,必定会在沉默中丧失了自我。”

“弟子明白”

“好,明白就好,你们准备去吧”

“是,师父”

在谢方与展天宗依言退了下去后,整个暗室里就剩下了萧遥禁与萧绝尘两人,此时的萧遥禁冷静的目光里,敛去了那丝冰冷的漠然,慢慢地流露出了一缕慈祥。

萧遥禁看着萧绝尘轻声道:“绝尘,这么多年来,我们相聚甚少,你也怨恨过为父吗?”

“绝尘不敢”萧绝尘恭敬的答道

“其实你也不该怪为父,为父也是为了你好。”

萧遥禁叹道。

“好男儿,志就该在天下,这一局由欧阳不平与你祖父开始着手布局,到如今已经快有五十年了吧。”

萧绝尘闻言,轻轻地摇头叹道。“你们为了这个局,甘愿连庄主都不要,而去寄人篱下。到底值不值得呢?”

“值不值得非人所能断言,起码有了过程就已经此行不虚,”

萧遥禁笑了笑又道:“十年策划,二十年招兵买马。二十年潜伏,现在也终于该我们粉墨登场了”

萧绝尘:“风雨欲来,局势未定,现在就兵起,必将成为黑白两道的众矢之地”

萧遥禁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如今的形式正邪复杂难明,不过武林大会一过就不一样了,到时一些潜在的因素,都会慢慢地浮出水面。”

“哦,...”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到时不管是矛破了盾。还是盾抵住了矛。我们都该现身出来收拾残局,”

萧绝尘点了点头。略一思量后,又道:“那么五毒门什么时候动手,是在武林讨伐老人峰之前,还是以后?”

萧遥禁笑了笑:“老人峰,几百年的武林圣地,那些老人是不会让这群乌合之众上山的。”

“所以是讨伐之前?”

“应该是吧,因为动不动手,都由我说了算”

“哦”

萧遥禁看了萧绝尘一眼,又道:“绝尘,江湖这水深得很,自己小心了”

萧绝尘没有再接着回答,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二)

空山新雨过后。

山林如洗。长空如碧。

山前。小院清幽。柴门紧闭,

茅庐旁。公子玄与花小剑四人正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简单的用餐,江湖好像遗忘了他们。他们也好像已经遗忘了江湖。很有彼此相忘的味道。

一米见方的石桌上摆满了个色的盘子。盘子中有河虾。也有黄鳝。更有炸鱼。且在他们的身旁,还熬着一锅满是鱼虾的青菜小米粥,正在一个木炭炉子上咕嘟着。

在他们身边的梧桐树上,聚满了好多都叫不上名字来的鸟雀,各自的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欢快的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偶尔也会有一两只胆大的会飞落在他们四人一旁的篱笆上,歪着小巧的脑袋,可爱的打量着他们。

花小剑斜斜的看着这些个鸟儿,小声道:“想不想吃红烧麻雀,”

唐听风附和道:“想,这几天吃鱼都吃腻了。”

慕容长天转身,拿着木勺搅动了两下小米粥。盛了一碗。随后接道:“有张网就好了”

慕容长天坐稳。刚待再说些什么,然而就在此时。公子玄却忽然往四人当中一伸手,止住了他们。看他的神情,有说不出的严肃,仿佛是在聆听什么,又仿佛是在感受什么。

直到此刻。慕容长天他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现在的四周一片的寂静,就连刚才那些在树上唧唧喳喳的鸟儿,也都静了下来。绿豆大小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仿似死神在接近一般,让他们连挥翅飞走的勇气都没有。

在这一片天地里,正被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气氛笼罩着,压抑的人连呼吸都乱了,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是杀气,竟然又是杀气,对于杀气来说,公子玄有着一种超乎于常人的天赋。就像野狗在寻找骨头一样。有一种天生的异禀。

这是平日里开玩笑时,慕容长天对于公子玄的形容。

紧扣的柴门慢慢地碎开。木销并没有飞扬,也没有急溅,只是以缓慢的速度慢慢地碎开,一个****着半边身子的大汉随手一推,本来已经碎到如沙粒般排列的柴门,竟然又以另一种完好门户的姿态从中间慢慢的打开,而这大汉却又如闲庭信步般,在打开的柴门中款款的走了进来。当他走过去以后。柴门才仿佛是得到解脱的死囚一样。呼哧一下子散在了地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惊起来。

此时,一个背负着长剑,白衣飘飘不染尘埃的中年剑客,也举止从容的跟了进来,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不速之客,瞧他那洒脱的神情,就像一个农夫在巡视自己的菜园子一样的自然。

来人未动,在走到离公子玄四人两丈处,便选了个方位停了下来,公子玄等人也未动。

此刻,篱笆前又来了一个人。一个带着斗笠的老者,干枯的手指不见任何血色,从宽大的衣袖下缓缓的探出后,便轻轻地按在了其中的一棵篱笆桩上。轻轻一拍,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在拍一个年幼的孙子的脑袋般的轻柔。可是他旁边的篱笆桩却根根飞起。就像是被人沿根拔起后又往后丢去一样。一根根的木桩都沿着一条相似的弧度。落入了门前的小河里。被流水带走。

这是隔山打牛之劲,当围着小院的一百三十八根木桩都被抛出去后。那老人手下的第一百三十九根木桩也化成了粉末,散落了一地。老人步伐从容的走了过来,也找个了有利的位置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