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抉择
他，这是在哪？
感觉到自己身下所躺之地不停颠簸摇晃着，牵拉着胸前伤口有些疼痛。
楚青有些不适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周围全然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突然唇间触及一片湿润之意，他下意识张开唇张口接住让那清凉的液体缓缓流入，只觉喉咙干涩得发疼！在体会到那甘霖流淌的美好之后，他忍不住抬起头，下意识想要得更多..
“咦，林师兄，他好像醒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之前那个救了自己的小女孩？
楚青神色一滞，随即合上眼又再次用力睁开，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只听得身边细细索索的声音响起。
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心底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楚青整个人抑制不住微微战栗了起来。
他的眼睛...不，不会的...
“唉，你干什么！”
见到他突然抬起手准备去掀开蒙在眼睛上的纱布，小女孩和男孩两人连忙惊呼着上前阻止他。
“放开我！我不用你们管！”楚青不断挣扎着挥开他们伸来的手。
“你的眼睛上才刚刚敷了药，现在还不能去触碰！”
“你说什么？”楚青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反应过来寻着声音摸索着抓住面前男孩的手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握得死紧！
“你说我的眼睛上了药，这么说来，我的眼睛以后还是可以看得到的对吗？你回答我啊！”
他焦急地晃着男孩的手臂，迫切地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佯装镇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意，如同那支撑冰山的最后一角，只要轻轻一触击所有的一切就会全然崩坍。
男孩定定地看着他声道：“你的眼睛被天雷所击！大夫说了，复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男孩说着特地将最后的四个字加重了音！
一旁的小女孩闻言连忙上前推了他一把，“林师兄你干什么！你这样会让他崩溃的！”
“那又如何？假如他的眼睛真的一辈子都这样的话，你能瞒他一辈子吗？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跟他说明白！”
他的话语就如同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将楚青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给熄灭。
“为什么...怎么可以这样...”不！他不要这样！他不要像个废人一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楚青突然弯下身子在四处摸索了起来，本想着找到出去的方向，无意见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硬物。
“唰！”得一声响，他一把抽出手中长剑架在脖子上！
马车内两人见此神色聚变，连忙上前拦住他！可是楚青此时整个人就像是癫狂般猛烈挣扎着，求死心念迫切，那看似瘦小的身子却在此时爆发着强大的力气，一时之间他们两个人竟压制不住他一个！
“李伯，快来帮忙！”小女孩无奈之下只得朝外大呼道。
“怎么回事！”
在外驾车的中年男子听到车厢里面传来的动静连忙搁下手中鞭子钻了进来，见到里面混乱的场面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上前夺取楚青手中的长剑抓住他的手臂反手扣在背后，另一只手将他脑海按在地板上，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虽然身体被死死压住无法动弹，但楚青身体不停扭动着，如同一头躁动的野兽般发出痛苦的嘶吼!
“啪！”
空气中突然响起清脆声响，楚青的脸颊上赫然多了一个通红的手掌印！
“你疯够了没有！”男孩忍无可忍上前低吼道。
“林师兄，你干什么打他！”小女孩鼓着脸气哼哼瞪着他。
楚青像是被打懵了般意外地没有再继续挣扎，见他情绪安定了不少，李伯这才缓缓放开了他，径自转身出了车厢继续驾着马车。
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人抽走般，楚青无力地趴到在地上，将脸埋首于身下柔软的绒毯中无声抽泣了起来。
老天爷！如果真的要惩罚他，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死了一了百了，为什么唯独夺走他的双眼让他像个废人般苟活在这世上？
感觉到眼眶中的湿润之意，淡黄色的液体渐渐浸湿了覆盖在上面的纱布，咸湿的液体刺得眼睛一阵钻心疼痛，可是，再剧烈的疼痛也无法同他心底此时的绝望之意相比较..
见他此般模样男孩心中终是有些不忍，不由放软了语气道：“与城郊乱葬岗那些无辜惨死的尸体相比，你已经算是最幸运的一个了！生命只有一次，你如今也已经是在鬼门关前溜过弯的人了，难道还不能明白其中的可贵？活下去为自己也好，亲人朋友也罢！”
“亲人..朋友？”楚青闻言苦笑出声，“我的亲人朋友已经都死光了！”
“那又如何？活下去的理由有很多！你还这么小，以后人生的路还很长！”
小女孩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连忙跑了过来握住他的手，奶声奶气道：“是啊，如果你没有亲人朋友，那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朋友！”
感觉手掌里的温暖柔软，楚青神情一愣，却终是抿紧唇瓣不发一言。
突然一个重物落到自己面前，楚青伸出手朝前摸索着，在触及到那冰冷锋利的表面后神情一滞。
是刚才那把长剑！
男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如果这些都不能足以成为支撑你活下去的理由的话，那报仇总该可以了吧？”
报仇？楚青不解地面向声音来源处。
男孩再次出声道：“在丹阳城我听说了关于你的事，那天晚上是魔派的人潜入了烈阳少主的房内企图夺取他身上的九龙佩碎片，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够活下来，但是那天晚上即便你没有在场，烈阳少主一死，城主迁怒下来，你们一样是逃不过一个死！”
“魔道中人这几年因为九龙剑一事没少在武林上为非作歹！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苦？那些失去了亲人独活下来的百姓哪个一个不是伤心欲绝？我不妨告诉你，我也是！我自小被送上铸剑山庄拜师学艺，家中独留父亲在刘府当厨子！因为烈阳少主的死陪葬的不止是你的亲人，我的父亲也是其中一个！”
男孩说到最后音渐渐小了下去，一双大眼里早已是热泪盈眶。
“林师兄...”小女孩忍不住喃喃出声，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哀色。
男孩深深吸了几口气待心中情绪平复了些许，这才蹲下身将剑拾起交到楚青手中，
“我能说的就到这里，这把剑是救下你时，从你身体里取出的！生死选择权就在你手中，如果你决定报仇，那就跟我们一起回铸剑山庄拜师学艺！若是你还是想一心求死...我们绝不会再拦着你，就当作我们从来都没有救过你！”
楚青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报仇？他可以吗？
活了这么久，他一直都在被动地承受着命运一次次带给他的挫折，每天只是浑浑噩噩地过着一天又一天，上天给他安排什么样的生活他就怎么过。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抉择过什么，更没有好好静下心来扪心自问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呵，是啊，自己连死都不怕了！难道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吗？
也罢！就让他看看老天究竟还想要怎么折磨他吧！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
想到这里楚青原本蜷缩在地上的身体缓缓舒张，他出声道：“我跟你们回去！”待他从地上持剑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刻刻，唇瓣已然抿紧成了一道坚毅的弧线。
见他重新振作了起来，男孩暗自松了口气，一拳轻捶在他肩头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林宸，是铸剑山庄二庄主座下的弟子！”林宸说着指向一旁的小女孩道：“这是小师妹莫离月，铸剑山庄庄主的独生千金。”
楚青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我叫楚青。”
“楚青哥哥，那我叫你青哥哥好了！”莫离月一脸雀跃地跑拉起他在身后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你放心，我爹爹还有师兄们他们都很厉害的！会打坏人，以后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林师兄，你说是不是啊？”莫离月说着，看向对面坐着的林宸。
林宸点了点头道，“当然！”
“青哥哥，我跟你说噢！我们山庄的师兄弟们人都很好的！由其是大师兄，你不知道，我和林师兄两人时常喜欢偷溜下山，我爹知道后.......”
莫离月亲昵地挽着楚青的手臂，一路上不停地跟他说着以前他们以前在铸剑山庄发生的种种趣事。
马车在郊外狭窄的道路上一路疾行，听着身后车里时不时传来几个孩子的欢声笑语，坐在外面驾车的李伯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