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月映荷塘2

从卜贤玉忏悔录里我们发现，卜贤玉还不知道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当办案人员将他母亲病故前后经过告诉他时，卜贤玉一下子瘫倒在地，然后就在地上来回爬，不断用头往墙上撞。看守他的警察当然不会让他撞墙，他便大声嚎叫，叫累了，就在那里傻坐。

办案人员问他：

“你一直认为你的同事对你不好，可你母亲没钱看病，是他们给老人家捐款治病；你母亲去世没钱安葬，又是你的同事捐钱让老人入土为安。难道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卜贤玉一下子崩溃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走得那么快，更不会想到一贯和自己作对的陈文忠和他的同事会给自己的母亲捐款治病、捐钱安葬。他反复在想，如果把陈文忠换成自己，恐怕不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更让他感动的是，一贯对他抱有希望的老师古俊峰不仅在上学时关照他，还为自己的母亲捐出了两万块钱，而且老师自己又是癌症晚期，即将撒手人寰。想到这些，卜贤玉异常后悔，觉得自己蠢得不如一头猪！

卜贤玉也得知常相忆和牛百顺结婚的事。虽然他心里酸酸的，但又觉得是常相忆应有的归宿。自己耽误人家整整八年，也许这才是常相忆最好的结局。同时他也非常厌恶牛百顺，觉得常相忆这朵花插在了一坨牛粪上，很替常相忆感到遗憾。当卜贤玉得知常相忆被牛百顺控制起来，失去自由，又恨不得拿把刀立刻宰了那个王八蛋。

卜贤玉就这么煎熬着。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罪孽有多重。他用脚丫子都能分析出来，这辈子恐怕再也走不出监狱的大门了。

“这就是造孽的结果！”卜贤玉忽然狂笑起来，满头白发随着头部的摆动乱作一团，像一只竖在肩膀上的白色的、令人无比恐怖的怪物。

牛百顺的日子不比卜贤玉好过。进去后，接连不断的审问，让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他无法忍受。他几乎什么都不想，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一点也不隐藏，他想，自己不就是叫了几个人看着常相忆不让她自杀吗？又没把她怎么样，顶多算是个非法拘禁罪，很快就会出来的。自己毕竟是个副厅级干部，虽说现在干到头了，但也算在这世上风光过了，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自己的母亲死了，妻子死了，除了在国外的儿子，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说到儿子，牛百顺不禁自豪起来，觉得自己非常聪明，其实早在认识常相忆不久，他就给儿子立下了遗嘱，自己死后所有财产全部由儿子继承。至于常相忆，只不过是自己想穿就穿，不想穿就扔的一件衣服罢了。他始终耿耿于怀的是，常相忆并不爱他，只不过看中的是他手中的权力和钱财。就凭自己的模样，哪一条理由都说明不了自己值得常相忆去爱。

他早就打听清楚，常相忆作风飘浮，水性杨花，最不可靠。如果是正经女人，怎么会仅仅喝了一次酒就和自己睡到了一起？仅仅见了两次面就成了自己的干女儿？仅仅睡过几回就要死活嫁给自己？他说服不了自己。既然讨厌，干嘛又答应娶她？这只不过是牛百顺演的一场戏罢了，说白了就是玩玩而已。常相忆从认识牛百顺那天起，或许就注定了自己是个悲剧的角色，只不过常相忆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起家中被盗去金条、名人字画、大量现金这件事，牛百顺就一直担心，害怕警察会随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干净利落地铐上自己。一个多月没有动静，牛百顺就觉得危险已经过去，偷他钱物的人或许早已销声匿迹，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而自己也没有报案，假如警察真的找到自己，只要自己死活不承认，恐怕警察也无可奈何。其实牛百顺哪里知道，那两个小蟊贼没过多久就因偷窃被抓获，审讯过程中交代了偷窃牛百顺家财物的事实，只不过介于牛百顺的特殊地位，一直没有动手而已。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牛百顺又何尝不懂？只不过是他从来没有认真想过罢了。

牛百顺被抓以后，一贯不满的侯副省长立即向省委有关部门举荐长江市卫生局局长龙洞天，并提名他为省卫生厅副厅长人选。但是组织考察结果，却是长江市副市长洪择湖捷足先登，成了省卫生厅主持全面工作的副厅长，而龙洞天给洪择湖继续打下手。

对此安排，临近退休的侯副省长较起真来，三番五次给省卫生厅施压，要求加快医疗改革步伐，要求尽快实施专家提出的医疗改革实施方案，并且要求洪择湖和龙洞天自己动手，各自制定实施方案。原本不是科班出身的洪择湖拿出的实施方案粗制滥造，毫无价值，而龙洞天的方案却十分翔实，有理有据，让人无懈可击。龙洞天就在第一回合中胜出，洪择湖惨败。第二回合，侯副省长要求对省卫生厅进行整顿，结果洪择湖拿不出具体措施，调整来调整去反而更乱。十分恼火的侯副省长大发雷霆之后，让龙洞天起草整顿方案，结果，有能力的人全部被安排到重要岗位，业绩平平、整天混日子的人被毫不留情地裁掉了一大批，包括厅办公室主任老何。龙洞天在调整工作中表现出强大的魄力，威信迅速上升，大有超越洪择湖取而代之的趋势，这第二回合洪择湖又以惨败告终。第三回合大家已经知道，我在前面已经作了详细描述，就是总结医疗改革经验，在全省进行推广。在实质问题上，洪择湖和龙洞天意见产生了严重分歧，一个要总结临江医院经验，一个要总结江南医院经验，最后龙洞天以绝对优势获得侯副省长的支持，洪择湖的方案被侯副省长毫不留情地否定。

更要命的是，洪择湖一直有个毛病，不按套路出牌，总喜欢按自己的思路办事。比如在长江市工作期间，总喜欢立马横刀，不管是不是自己分管的范围，总要胡乱布置一通。那次安排的检查，洪择湖竟然严重跑偏，要在臭水塘上建一座主题文化公园。类似搞笑的事情，如同十多年后竞选成功、发誓让“美国伟大”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一样，“笑果显著”，如同不受年龄限制的一对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