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拨云见日8

下午一点,江南人民医院第二学术报告厅座无虚席。陈文忠陪着钱长城在第一排正中位置坐了,江南医院在家的领导班子成员、离退休老干部、中层以上干部及全体党员全部出席。

主席台被撤掉,幕墙上除了硕大的投影仪外,报告厅电视机也同时打开。

主席台上面悬挂的会标“江南人民医院全体党员干部警示教育大会”格外醒目。

长江日报社、长江电视台、民生晚报社等媒体记者在大厅里来回走动,会场透露出某种紧张而又神秘的气氛。

大厅里的灯关了,投影机发出了滋滋的响声,短时间的空白之后,屏幕上突然跳出了“我的忏悔”五个大字,接着就出现了卜贤玉满头白发的镜头:

“我叫卜贤玉,原长江市江南人民医院院长。我现在怀着无比后悔的心情向大家忏悔。”

卜贤玉声音沙哑,面容苍白消瘦,和被捕前比判若两人。

“回首往事心滴血。被捕前,组织开始审查我的问题,那段时间,我到处寻找关系,打探消息,了解情况,如同惊弓之鸟。随着调查不断深入,我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无心工作,甚至将所有工作全部推给了常务副院长陈文忠,特别是在全院医疗改革向纵深推进的时候,我作为院长、院党委书记,不想、也不愿意引火烧身,硬是将改革领导小组组长推给陈文忠去到处奔波。那时候,我不仅没有勇气和胆量主动向组织承认错误,交代问题,而且还四处筹钱,退款堵洞。我凭着所谓的江湖上的朋友,也就是臭名远扬的‘江南四帝’,让他们帮我筹钱,承诺事情办成了,我一定会加倍还款,甘愿为他们卖命,如果我倒掉了,就把那栋以我弟弟卜贤贵名义买下的、准备留给王翠花安度晚年的‘北山别墅’作抵押。那几个朋友以前从我这里捞到不少好处,也希望我能继续担任江南人民医院院长,这样我就能帮他们捞到更多、更大的好处。我筹钱的目的并不是承认错误,而是想封口堵嘴,掩耳盗铃罢了。就这样,我失去了主动交代的机会,铸成了错上加错。

在我刚刚当上院长那段时间,我整天沉湎于花天酒地之中而忘乎所以,放松了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有个烧伤科主任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就非常感激我,经常请我到外面享受花天酒地般的生活,不但接受宴请,收受他以各种理由送来的好处费,甚至连被他玩腻了的一个地下情人,也就是那个医疗器械公司的女销售经理也没有拒绝。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聪明,如果不吃、不拿,就是十足的傻子。后来这个烧伤科主任被人举报,纪检部门参与并授权给我,让我负责对他进行审查。我感到非常害怕,一心想着怎样才能让他不把我交代出来,就找了些江湖上的朋友,导演了一出自杀假象,那个主任坠楼死后,我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做得很巧妙,天衣无缝,实际上已经引起了公安部门的怀疑,最终查出了他的死亡真相。这件事情我是‘老板’,是幕后的指挥者和操纵者,我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我甘愿接受法律对我的审判。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全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家里最大的官也就是个村民小组长。我从小家庭生活艰苦,缺衣少食,经常忍饥挨饿,所以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好好享受生活。所以我发奋读书,刻苦用功,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那段时间,我开始骄傲起来,认为没有几个人有自己聪明,所以就瞧不起同学,更听不进老师的话,无形中孤立了自己。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江南人民医院,成为江南人民医院的一名妇科见习医生。当时我心里五味杂陈,也偷偷诅咒过自己,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整天去面对那些女病人,感到很没面子。但没过多久,这种想法就淡化了。因为我发现,许多女病人对我并不反感,甚至还主动要求我看病。也许是她们觉得我帅气、斯文,也许我在妇科方面确实有一套。时间长了,自己慢慢就喜欢这个科了。其实谁也不知道,我喜欢这个科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接触更多的女病人,因为从她们身上,我能找到更多的快乐。

也许是我隐藏得很深,也许是我做得很巧妙,我在妇科期间,总共和数十名女病人保持联系,多数都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因为自己的婚姻不幸福,所以就把追求刺激当成是摆脱痛苦的精神寄托。

有个妇女专门来找我看病,我检查后发现她并没有病,只不过想接触我。我没有抵挡住诱惑,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在她的支持下,我如愿当上了副院长、院长、院党委书记,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大。我经常想,如果这时候我能主动收手,主动向组织坦白交代,或许还有救,也不致于滑得这么深。但是我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认为瞒天过海能够骗过组织,骗过同事。实际上,贪欲的闸门一旦打开,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我就是这样的状态,不但没有收手,胆子反而越来越大了。只要是送礼上门,我都是来而不拒,照单收下。为了能捞到更多的好处,我设置种种障碍,比如评定职称,我就把必须在全国性医学刊物发表论文作为门槛之一,作为评定职称的条件之一,一些学术平平的医务人员就不得不上门求我,让我帮着拉关系,走后门;评定职称如此,职务提拔也如此,想要提拔职务,或者调整工作岗位,没有我同意根本不好使,不少人就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组织部长’。江南医院成了我的私人医院,组织到了我这里就成了摆设。我听不见不同意见,哪里有反对的声音,我就毫不客气打压,我成了地地道道的‘老板’。”

屏幕里,卜贤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着,不时去舔干裂的嘴唇。警察倒了一杯水,他端起来一口喝下,擦了擦嘴角,继续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