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开闸放水2
戴星打开防盗门,她母亲提着几个购物袋,吃力地走了进来,看见我们显得很吃惊。
“这几个叔叔是从江南医院来上海办事的,顺道过来坐坐。”戴星介绍说。
她妈没有说话,将羽绒服脱下来挂到衣架上,露出里面嫩绿色的毛衣。她身材中等,皮肤白皙,没有化妆,头发花白,两个眼角布满细细的鱼尾纹。她在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手、净面,用香皂一遍一遍擦洗,反复检查,感觉干净了,这才从卫生间出来,看了看桌上的茶杯、沙发套,又在我们身上反复扫描之后,这才问:
“你们是江南医院的?找我们有什么事?”她操一口浓重的上海话,听得我们云里雾里,幸好有戴星做翻译,这才没有尴尬。
韩为先说:
“您就是小青大姐吧?我们几个到上海办事,住在附近,就过来看看你们。大姐真幸福,有这么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
戴星母亲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隐藏着很深的敌意。
“那个死鬼作孽,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活受罪,哪来的狗屁幸福?这个女儿是我从小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的,哪有他半点功劳?你们就不要胡乱恭维我了。”
韩为先说:
“这些年真让大姐吃了不少苦,让我们很敬佩的。我们三个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们,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大姐就提出来,我们一定努力。”
韩为先用的是拍马屁聊天法。这种方法在任何时候都很流行,也很有市场,效果显著。
果然,韩为先的一通马屁功就渐渐消除了小青的敌意,在她看似坚不可摧的防御心态里撕开了突破口。正如戴星提醒的那样,没要我们问,她就把过去的事情数黄瓜道茄子地一件一件地抖落出来。戴天明过去就清晰地浮出水面。
现在,我们就把时间倒回到过去,看看戴天明的历史。
戴天明出生在黑龙江哈尔滨郊区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家庭十分贫困。戴天明打小就酷爱学习,只要有书读,可以三天不吃饭,两天不睡觉。放学路上也是手里捧着书边走边看,看书撞树、读书碰草垛等一些奇闻趣事至今在他的家乡流传着。在那个特殊年代,村里有些瘦弱的人在饥寒交迫中一个个死去,戴天明一家也是过着衣不御寒、食不果腹的生活。恶劣的生活环境不但没有消磨掉他的学习兴趣,却历练了他的抗打压能力,有一次,三天没动锅的戴天明父母发现戴天明失踪,就四处寻找,最后在一个草垛里发现了已冻得奄奄一息的戴天明,手里还捧着一本脏兮兮的书。
家里人见戴天明如此这般学习,都认为这个孩子脑子坏掉了,即便将来长大了恐怕也只是废品一个。他们有充分的理由下这个结论。因为戴天明除了学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似乎这个世界都与他戴天明毫无瓜葛。他没有朋友,也很少说话,看书累了就睡,醒了继续看书,几乎都是独来独往,这也养成了戴天明孤傲的性格。就是后来考上大学,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种状态。
上了大学以后,戴天明的成绩也一直出类拔萃。别人学习是一种形式,而戴天明却把学习当成是生活的唯一内容。周围的同学成双成对,甚至没毕业就生孩子,而戴天明依然对异性没有感觉,依然故我、如痴如醉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临近毕业的时候,戴天明突然开了窍,忽然将目光转移到异性身上,开始一边玩命学习,一边隔三差五地约会。
戴天明虽然出生在贫穷落后的东北,但上大学以后,戴天明特别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因为遗传因素,戴天明除了个头中等之外,形象倒也耐看。学习好,衣着得体,成绩优秀,这就很能吸引异性眼球。面对隔三差五的情书,戴天明感觉自己成熟了,心中的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急切地要释放出来,于是就开始周旋于书本和石榴裙之间,在忘我读书的大道上,又增添了研究异性的甜蜜兴趣。
在寻寻觅觅之中,在严密分析利弊之后,戴天明终于用否定之否定、肯定之肯定的办法,回避了一批,淘汰了一批,最终定位在一个叫做小青的姑娘身上。
戴天明认为,大学教授推荐的那个姑娘外在形象虽好,但是好吃懒做,且喜欢占便宜,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班主任介绍的校花虽然有闭月羞花之貌,却无点墨之才,整天花前月下,眉目四盼,似不专情,不是自己想要的;院长家中的千金倒是不错,家庭地位显赫,将来可以靠美人一定江山,但这个美人其实容颜一般,身材是前也不突,后也不翘,****平坦,无万千温柔之美。综上所述,戴天明认为还是舍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抹平那些美女心灵创伤之后,终于将温柔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小青姑娘身上。
这个小青祖祖辈辈住在上海,离“南京路上好八连”不远,虽然一家是10多口人住在一套不足40平米的鸽笼一样的小房子里,但“阿拉是上海人”的魅力是无穷的,特别是寸土寸金的房子最具有杀伤力。更主要的,小青如水一般温柔的性格,“阿拉都听侬的”表态,扫清了戴天明前进路上的障碍,最终将那个“阿拉是上海人”小青姑娘变成了“东北媳妇”。
戴天明做梦没有想到的是,婚后的小青和婚前的小青判若两人。婚前的小青温柔体贴,处处显露出女性的柔媚。婚后的小青很传统,传统得让戴天明跳脚骂娘。比如戴天明想过夫妻生活,对不起,这事必须提前计划,不可以随便乱来的。房事前还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比如洗澡,要一遍一遍地洗,反反复复地洗,彻彻底底地洗,洗不干净重新来过。夫妻生活对戴天明来说不是一件甜蜜美丽的事情,而是令人抓耳挠腮、令人悲痛欲绝的折磨。不能开灯、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衣服全脱的“三个不能”让戴天明有一种孙大圣戴紧箍咒的感觉。有了戴星之后,戴天明的爱情生活更加狼狈不堪,更加水深火热。戴星半夜换尿布,小青千呼万唤唤不醒疲劳熟睡中的“星他爸”,小青就抬起戴星的小屁屁,玉手一抄,再来个优美的弧线,瞬间就有一块阿着戴星粑粑、尿尿的尿布空降到戴天明脸上,气得戴天明疯也不能,狂也不能,唯有打扫战场才是可能。
戴星三岁的时候,戴天明对小青说:
结婚这么多年,也没回家过。现在有孩子了,想把孩子带到东北老家让父母看看,年迈的父母时日毕竟越来越少了。小青坚决拒绝了戴天明的要求。
“听说东北很冷的,零下三四十度,不敢吐唾沫,不能流鼻涕,否则就立马变成冰棍。走在马路上得走得飞快,不然就容易冻住,就连开车都不能轻易停下来,否则轮子就会冻在马路上。要是把孩子带到东北,那还不冻成冰娃娃?”
戴天明抓狂了。戴天明这才知道,痛苦和幸福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戴天明开始厌倦,开始出逃,开始放纵自己,背叛这个并不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