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顺水人情

独行侠向校官反映了这么一件事:

国庆节后,陆海军安排了一个病人住进了高干病房。我在前面提到过,江南医院病房和现在许多医院差不多,都有不同类型的病房,一类病房属于高干病房,病房为套间,面积一般都在40平米以上,里面套间为病房,放有红外线自动病床,按动电钮开关,病床便会自动升起或者降落,墙壁装有氧气连接开关,以及自动呼叫系统,配备急救设备。外面套间为接待室,沙发、茶几、微波炉、电视等一应俱全。每天的费用是310元。主要是为高级干部准备的。但这高干病房并没有那么多的高级干部来住,大部分时间就都空着。从经济效益角度出发,一些科室就将诸如老板、老板老爸老妈、老婆大姨妈之类的亲戚安排进来住,在后来就演变成只要有人给钱,谁都可以住进来。他们认为,现在的高干病房无论是内涵还是外延都发生了根本变化,所谓的高干病房,按照规范说法,只有达到某某级别才能享受,但在社会上,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待遇不能享受,什么样的“高干”病房不能入住呢?住进来的病人挣到了面子,享受了安静,医院又得到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乐得医院和患者双方都皆大欢喜。可接下来问题就出现了,一些人住进来赖着不走,又不给钱,最后医院某个领导大笔一挥签字豁免,住院者拍拍屁股走人,弄得一些科室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科里的头头还好说,打掉大牙只能往肚子里咽,可科室的医生、护士就不干了。他们干的活都是有考核指标的,每个月的奖金也是根据你的入院率和收入分配的。大家忙活了半天,毛奖金没有。你说谁还愿意呢?大家就把这个问题反映到常务副院长陈文忠那里,陈文忠在领导班子会议上提出过多次,虽然有所改观,但并没有实质性好转。卜贤玉对此问题给出的解释是,长江市大大小小、头头脑脑都是惹不起的主,哪个都得罪不起。医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这样,蹭高干病房的事情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肿瘤”。

第二类病房是单间病房,主要是为那些经济条件差、又需要相对安静环境的病人准备的。面积一般都在20平米左右,设施比较简陋,费用每天一般为150元,因为费用普通人都能承受得起,这部分病房在任何医院都是热饽饽,抢不到手的。

第三类病房是双人病房,面积和二类病房差不多,唯一差别就是多了一张病床。这类病房一般都是工伤或者是交通事故病人住,可以归为普通病房。有时这类病房也比较紧张,床位医生一般要提前和护士站打招呼,否则护士站有权不予调剂。

第四类病房是三人病房,面积和二、三类病房一样,唯一区别是又多了一张病床。住在这类病房的病人一般都是普通百姓,因为每天的床位费只有50元,所以这类病房正常都是人满为患。许多患者需要排队,有的只能在走廊加床等待。

第五类病房是普通又极不普通的病房。这么说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外来务工的患者,为了省钱,就只能享受这么个待遇。上百平米的病房里摆放着至少10张病床,病房里叫喊声、咒骂声、放屁声、呼噜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煞是热闹。这样的环境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大家都来自同一个阶层,谁也没有必要瞧不起谁,都是没娘疼的孩子,都是看着月亮就想家,端起酒杯想亲人的贫困阶层,相处得倒也和睦。

上面说的陆海军介绍的那个病人就住在一类高干病房里。床位医生是独行侠和侯上楼。据病人家属介绍,患者以前是某镇“一把手”,一双儿女混得好生了得,一个是住建处领导,一位是房地产大亨。有的是钞票。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最不缺的就是钞票。所以老爷子进来之前,就用两瓶茅台把陆海军灌了个舒舒服服。进来后,又把独行侠和侯上楼灌了个人仰马翻。再之后,老爷子就在高干病房里呆了三天,抽了一回血,拍了一次片,输了三回液。期间,前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病房内外摆满了花篮、水果,那厚厚的红包多得海了去了。又过了三天,老爷子在众星拱月之下打道回府,但并不退房。一个月后,老爷子又住了进来,照样是抽了一回血,拍了一次片,输了三回液,前来看望的人照样络绎不绝,病房内外照样摆满花篮水果,收受的厚厚的红包照样是多得海了去了。如此这般折腾几回,可老爷子的一双儿女就是不提办理出院手续的事。护士站打电话要求办理结账手续的第二天,卜贤玉就过来了。他在对骨科全体医务人员表示亲切慰问之后,提出:病人的病情还很不稳定,需要继续观察治疗,暂时先不办理出院手续。骨科护士长查阅病人档案之后发现,这个病人只是尿路感染发炎,并没有大病。有个88岁的老人病情比较严重,肺部感染,需要隔离治疗,就等这个高干病房腾出。护士长就给在省城的陆海军打电话,要求让那个老爷子办理出院手续。床位医生独行侠和侯上楼也向陆海军汇报了病人的病情。陆海军就批评两个副主任医师说:

“这点事情你们也拿捏不下来?那个老爷子背景很深,连我们医院的老院长见到他都得恭敬三分。就让他住,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说他们有的是钱。至于后面的那个病人,你们去烧伤科协调一下,安排他们到烧伤科住院。”

独行侠说:

“这个病人小腿骨折,让他住烧伤科不合适吧?”

陆海军气得在电话里暴跳如雷:

“你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吗?我让你去借他们的病房!“说完陆海军就把电话挂了。

侯上楼说:

“后来他儿子来办出院手续,很生气的样子,认为我们没给他面子。卜院长为了缓和关系,就签字免掉了没住病房的病房费用。这件事有卜院长签字为据,他陆海军现在看卜院长被逮起来了,马上就调转风向,想把所有责任都往我们身上推。真他妈是个小人!”

校官问:

“你听谁说卜院长被逮起来了?”

侯上楼说:

“刚才陆海军说的,他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自己浑身都是毛,还说别人是妖怪!”

校官说:

“没有结论之前,你们不要瞎猜疑,把你们的工作做做好。至于你刚才讲的事情,医院会重新进行调查的,是非曲折自有分晓,你们不要自寻烦恼,赶紧换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