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奶奶的故事
推门而入，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直刺张朔的鼻孔。“儿子，你的脸怎么了？”张朔的母亲关切的问着张朔。张朔的脸色红了红，摸摸后脑勺道：“没什么？不小心弄的。”
张朔的父亲正欲再问些什么别的，张朔已经将目光投在病床上的奶奶身上了。看着戴着氧气面罩的奶奶，张朔的心里一阵心酸。跪倒在床头，伸手摸着奶奶的手，摸着那粗糙的皮肤，张朔忍不住流出了两行清泪。
“你奶奶知道你给家里打钱了，很高兴。不过她坚决不愿意我们带她去看病，说要是真的为她好，就带她来韩国看看。你也知道你奶奶最喜欢韩国了，所以……”
抽噎着的张朔打断了母亲的话语，“怎么这么快就能办到签证？”
“我托了人，”张朔的父亲答道，“我看得出来，奶奶，恐怕快不行了。”“什么病？”张朔问道。
“心脏衰竭，”张朔的母亲答道，顿了顿，又说道：“刚刚，听医生说，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张朔麻木的点点头，没有问爸妈为什么会听得懂韩语，无非是用韩语速成手册（就是那种标的有中文谐音的那种）或是手机翻译软件之类的。
看着跪倒在病床前的张朔，张朔的父亲张峰一脸复杂的神情，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开口道：“我们其实也是刚刚到首尔没多久，奶奶本来打算明天去光州的，可……”
张朔抓起奶奶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放声嘶吼着：“奶奶，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看一看你这个不成器的孙儿啊！我就要到燕大去读书了！奶奶你倒是看看我啊！我终于做出点事情了，奶奶你怎么能就这样呢？！”
“好了！”张峰低吼一声，张朔安静下来了。看着脸上挂着掌印和泪痕的儿子，张峰沉声道：“我也不问别的了，既然你能马上赶到韩国，估计你也有了打算。那么，你一个人承担这些吧。按照苗家的传统。”
张朔木然的点点头，说道：“好，按照苗家的传统。爸妈你们明天就回国吧。”张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下午就回国，我们都是请假过来的，工作不能耽误了。”说完，张峰拉着妻子的手，就这样离开了。临走之前，张峰还说了句：“你奶奶让我们把一个U盘和一本日记交给你，我们放在病床前的床头柜上面了。奶奶说只有你能看，我和你妈妈都没敢看。”
张朔知道，爸爸不是冷血，只是太理性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这样吧。这也是张朔有时候不满自己爸爸的原因。
苗家传统，家里的老人快要过世的时候，要让家里的当家人抱着落气。张朔父亲的话，显然是将张朔当成了当家人。
病房里，只有张朔和奶奶两个人了。
“啊~~~~~~~”张朔放声大吼，泪水止不住的流淌着，想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行为，张朔不由得感到深深的愧疚。为了蓝珞瑜，流过那么多次眼泪，为自己的亲人，却没有流过几次眼泪。想到这里，张朔感到深深的自责。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张朔刚刚看到了父亲的白发和母亲的皱纹，家人这样的操劳都是为了自己，可自己呢？居然为了蓝珞瑜那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女生哭的死去活来的。
哭着，哭着，终于哭累了。张朔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父亲的教育还是起到了作用：一切已经发生，那么就只能坦然面对。伟人不也说过吗？我们不会被敌人的屠刀吓倒，埋藏好同志们的尸体，擦干净身上的血迹，我们继续前行了。
“既然这样了，那我更不能颓废了！我会坚强的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拼搏的！”张朔暗暗下定了决心。
“U盘和日记本里到底有什么呢？”张朔很是好奇的走向了床头柜前，首先他拿起了日记本。那是个很陈旧的日记本，纸张已经泛黄了，封皮上还印着领袖的头像和“为人民服务”这几个字。翻开日记本的扉页，一枚勋章掉落了下来。
那是张朔早已逝世的爷爷的勋章。拿起勋章，放到裤兜里，张朔继续翻看着日记本。这是张朔爷爷的日记本，看着这年代久远的日记本，张朔的思绪也被带到了几十年前的朝鲜半岛……
（这一段用第一人称，以张朔爷爷的视角带入）
……
我们已经追逐他们好几天了，美国鬼子被我们的贴近战术搞的头昏脑胀，只要我们切断了他们的补给线，他们就会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
李承晚伪军的部队跑的真快，总是一听到我们胶底鞋的声音就吓得魂飞魄散，我们没兴趣抓他们，都交给侧后方的人民军同志了。
……
今日，和土耳其旅交火了。我们连的同志们牺牲了十二个，包括和我同村的二狗子。我的三八大盖在肉搏时被打断了，我的右脚被敌人的工兵铲划了一下，所幸没伤到骨头。晚上的时候，连长给我弄了支美制八大粒，说是奖励。
……
今天竟然俘虏了几个日本人，真是令人愉快。指导员晚上给我们又上课了，要我们时刻警惕日本军国主义的死灰复燃。
……
突破了敌人在汉江北岸的最后一道防线，弹药所剩无几，我身上只有三个漏夹，共二十四发子弹了。
……
今日，我英勇的七连做为全师的先导，率先跨过汉江。冰冷刺骨的江水还带着些许的浮冰，我感觉冰渣划破了我的腿。不过这没关系，在革命理念的支撑下，在领袖的伟大领导下，这一切都可以克服。
……
重大喜讯，我们和人民军同志一道解放了汉城！李承晚傀儡政府灰溜溜的跟着美国鬼子南逃了！
时间定格到1951年1月4日，地点：汉城，讲述人：我（张朔的爷爷）
我们沿着街道两边展开搜索，我作为一等射手，站在搜索队伍的中间。部队行进到一条大街上时，道路中间被几辆烧焦了的汽车挡住了。我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连长，我感觉不对劲儿。”我向连长同志汇报道。连长点点头，命令道：“派两个机枪火力组上房顶，爆破一组上前炸开路障，其他人原地待命。”
爆破组小心翼翼的上前……
“轰！”炸药还没起爆，就已经响起了一声巨响，我的瞳孔瞬间收缩了。
“坦克！”爆破组组长怒吼着，一辆美制谢尔曼坦克冲过路障开了过来。刚刚那一声巨响，就是敌人的坦克炮炸开路障的声音。“哒哒哒……”坦克上的同轴机枪喷吐着火舌，爆破一组的同志们几乎全部倒下了。
“散开！”连长凄厉的喊着，他看到了在第一辆谢尔曼坦克后还有着坦克的身影，怒吼道：“反坦克手呢？给我炸开这玩意儿！”
“报告！反坦克火箭用完了！”
“什么？！”连长不可置信的喊着，我一把推开了连长，“小心！”一发坦克炮几乎是擦着我们的身体砸了过来，巨大的冲击波震得我暂时性的失聪了，而我的身后不远处，好几名同志被敌人炸死或炸伤了。我大张着嘴巴，以加快听力恢复的速度。我四下观察着，只见道路两旁的房屋屋顶突然涌出了一大批南朝鲜伪军。他们操作着轻重武器，对暴露在街道上的我连肆无忌惮的开火。猝不及防之下，我们被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好我们的同志久经考验，我们赶忙躲进了道路两旁的房屋内以躲避敌人火力和组织反击。我小心翼翼的从房内向外探头，观察着敌情。
“小张，情况怎么样？”连长问道
我沉声说道：“敌人有五辆谢尔曼，起码有一个营的步兵。”
“这真是奇了怪了，”一旁的另一个战士发牢骚道：“这伪军怎么像打了鸡血似的和我硬抗？”
我稍一思索，便猜出了个大概，“这附近一定藏有伪政府的高官或重要人士。这批伪军是要阻挡我军的推进速度，只要能迟滞我军攻势，他们的重要人士就能安全撤离。”
“这我可不答应！”连长右手握拳，猛砸了墙壁一下，“小张，还有烟雾弹吗？”我点点头，说道：“我手里还有一个。”
连长命令道：“马上把烟雾弹都集中起来，待会儿一起扔出去。派十个攻击小组，每组三个人，每两组攻击一辆坦克。其余人火力掩护。攻击得手后，趁着烟雾没散卡，一半的人上屋顶，一半的人上街和敌人硬抗。他们凶，我们更凶！狭路相逢勇者胜！都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了！”
……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我们很快完成了战斗准备。
“烟雾弹掷出！”
不一会儿，街上就被烟雾笼罩。攻击组的同志们手持爆破筒冲向敌人的坦克，伪军的火力找不到目标，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胡乱扫射着。间或有几个同志被敌人的火力击中，倒在了地上，我和其他同志们一样，看得双眼通红。
李承晚伪军，一定要偿还这笔血债！
连续几声巨响，敌人的坦克被我们陆续端掉了。连长抢过司号员的军号，喊道：“同志们，冲啊！”话音刚落，军号还没凑到嘴边，一粒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击穿了连长的脖子。
副连长马上接过军号，滴滴答答的吹响了。我手握钢枪，怒吼道：“同志们！为连长报仇啊！”
“啊！”排山倒海的喊声充斥街道的两侧，屋顶上，街道上，都是我们的同志。以标准的倒三角队形展开的我连战士，用战术队形很好的抵消掉了敌人的火力优势。我一马当先的冲在了前面，连续击毙了两个屋顶上的伪军，随后上好刺刀，我大喊道：“同志们不要和他们缠斗，冲破他们的战线，活捉他们的指挥官！”
“活捉他们的指挥官！”
在我们连精准的火力打击下，光有着人数上优势的伪军迅速败退，他们的战线出现了松动。我带着一个班率先从他们的仿佛空隙处插了进去。敌军全面崩溃了。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的时间，我们追上了一辆明显是加装了装甲板的汽车。“这里面一定是坐的他们的当官儿的，小张，打他们的轮胎！”指导员声音微微有点颤抖，我知道，他是因为连长的牺牲而难过。
我点点头，调整好呼吸，“一，二，”我扣动了扳机，“命中！”那辆汽车的轮胎被我打中，被迫停在了路边。
“不许动！”我们迅速围住了那辆汽车。
“不要杀我。”一个好听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还说的是汉语，看来果然是大人物。南朝鲜的大人物都会汉语的。
下一刻，我见到了这辈子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
张朔合上日记本，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躺在在床上的奶奶，表情复杂的说：“奶奶真的是韩国人？骗人的吧？”他没想到这个秘密直到奶奶临终前才愿意透露。
“我去！”张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拍着额头叫道：“那我岂不是有四分之一的韩国血统？！完了，这下我的论文成果一定就这么变成韩国人的了。”
纠结了片刻后，张朔想起了郑成功，“国姓爷他的妈妈也是日本人啊，不过他自己还不是把自己当做是中国人？我这才四分之一的血统，不算的。”
终于不纠结了的张朔，看着昏迷中的奶奶，叹了口气，“奶奶，你这真的是坑孙子啊！怪不得你让我找个韩国媳妇啊，原来是有这么一茬啊。”
苦笑着摇了摇头，张朔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张朔把这个箱子从潭州带到燕京最后带到了韩国），将爷爷的日记本放了进去。取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
U盘内，是视频文件，点开后，出现了奶奶的画面。
“我的乖孙子，奶奶我时日无多了，有件事一定要告诉你……”
默默地听完了奶奶的讲述，张朔不由得又多看了昏迷中的奶奶几眼，“奶奶啊，你真是给了孙儿我一个大惊喜啊。”
（之所以要说一段张朔爷爷的战斗历程，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个对后面的请节比较重要，还有个原因就是恨星我的私心作祟，比较喜欢写战斗场面。不会乱水的，只写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