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加州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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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蒂－佩里（Katy_Perry）从来没有坐过这么舒服的位置。

她按下座位右侧的按钮，看着自己身下的这张沙发椅慢慢展开，把她疲累的双脚抬升起来，定格在了一个极其舒适的姿势上。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凯蒂无法抑制地微微眯起了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需要一块毛毯吗，小姐？”空乘人员很快便注意到了像是要准备入睡的凯蒂，这个五英尺九英寸高的性感女郎露出了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询问着。

“噢，不……不需要，谢谢你。”凯蒂连忙睁开眼睛，笑着摆了摆手。

“好的。”空乘小姐再次露出了一个动人的笑容，帮凯蒂拉起了隔间的帘子，转头关注起了其他可能会有需要的旅客。

“我的天哪。”凯蒂撩起了帘子，悄悄打量着这个火辣的空乘小姐。她蜜桃般的臀部和两条匀称笔直的长腿让身为女孩的凯蒂都有些动心。

如果我有像她这样的身材和脸蛋的话，我应该早就钓到一个百万富翁了吧？

凯蒂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有些调皮地笑了起来。虽然出生在加利福尼亚州最著名的富人区圣芭芭拉（Santa_Barbara），从小就学习了钢琴、芭蕾舞、摇摆舞和福音音乐，会说葡萄牙语、德语、爱尔兰语和英语，还有一个伯克利（Berkeley）毕业，年轻时曾经周游世界的冒险家母亲，但凯蒂却从来不会像街区里的其他小女孩一样，觉得自己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美丽公主。

“瞧那双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凯蒂，你可真是个可爱的小公主！”凯蒂从小就听过无数句这样的赞美，但小女孩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无忧无虑的小鹿斑比，或者穿着洁白衣裳的可爱公主——如果她真是公主的话，为什么她不能看哪怕一分钟的电视呢？为什么她不能读除了圣经以外的书呢？为什么她不能听N’Sync的歌呢？为什么她连魔鬼蛋（Deviled_Eggs）【注1】这两个词都不能说呢？

每当她坐在钢琴前，看着街区里的其他孩子在街道上玩橄榄球的时候，每当她站在教堂里唱着赞美诗，羡慕地看着自己的同学们开着跑车，坐在引擎盖上，笑闹着呼啸而过时，凯蒂的想法就会愈加坚定起来——与其说自己是个备受呵护的公主，不如说是只永远被囚禁在金丝笼里的鸟儿。

凯蒂并非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每天睡前都会读几页圣经，伴随着祷告声沉沉入眠，她也并不恨自己的父母，她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有些时候也不够成熟，也需要成长的空间。她只是……她只是太喜欢另一种生活了。

她喜欢艾拉妮丝－莫莉赛特（Alanis_Morissette）那些关于****，张力十足的流行摇滚，喜欢所有父母不允许她听的音乐。她喜欢《艳舞女郎》（Showgirls），喜欢所有高于PG－13，出现了让她父母暴跳如雷的画面的电影。她喜欢派对上的啤酒乒乓球比赛，喜欢所有会让哈德森夫妇气得昏厥过去的狂欢游戏。比起像十九世纪的南方姑娘一样过着循规蹈矩的枯燥生活，凯蒂还是更喜欢像六十年代的嬉皮士一样自由自在地寻欢作乐。

这样的个性也许是遗传自父亲在好莱坞的那段糜烂生活，又或者是继承自母亲年轻时的疯狂情史。不管怎么说，向往自由的特质已经被深深刻入了凯蒂的灵魂，任谁也无法更改。正是因为如此，她从很小开始便有了一个看起来荒诞不经的梦想——那就是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流行歌手。

虽然她并不是特别喜欢福音音乐，也对那些韵律优美的钢琴曲没有丝毫兴趣，但凯蒂不得不承认，在教堂和钢琴课上的那段日子的确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它们带领凯蒂走入了音乐这片神奇的童话乐园，在这里，凯蒂总能找到她在现实生活里无法拥有的一些快乐。当她第一次拿起吉他，笨拙地照着谱子弹奏出U2的With_or_Without_You时，凯蒂便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成为一个职业歌手，创作出像With_or_Without_You这样风靡世界的歌曲，获得全世界的瞩目，享受无忧无虑的自由生活，让自己能够真正生活在梦寐以求的童话乐园里。

以前，凯蒂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年幼的她只能任由父母操纵自己做一些他们想让她做的事，但当凯蒂过完十七岁生日，穿着毕业服从校长手里领到那份用红绸缎包扎起的毕业证书之后，她立刻意识到，从此以后，自己将成为一个能力独力掌控人生的大女孩。

毕业之后，父母曾多次询问过凯蒂的意见，他们问她是想变成一位医生，还是成为一名律师。但凯蒂却没有做出任何选择，她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那栋沉闷保守到让人几欲发狂的房子，只身来到了灯火辉煌的不夜城洛杉矶。

一开始，事情的进展非常顺利。在一场成功的面试之后，凯蒂与Island唱片签下了合约，成为了这家唱片公司的签约歌手和签约制作人。签约之后，凯蒂那出众的外形也让她在众多的备选歌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Island唱片重点打造的对象。她被安排与格伦－巴拉德（Glen_Ballard）一起合作，这个男人曾经为艾拉妮丝－莫莉赛特制作过专辑。曾经的偶像如今触手可及，这样无比美妙的感受让凯蒂几乎以为自己身在天堂。她每天都早早地赶到录音室，带着快乐满足的笑容开始一天的工作。那段时间虽然凯蒂的钱包里从来都不会有超过二十美元的现金，但她的内心却无比惬意充实。

但就像凯蒂从小就学到的那样，现实世界从来就不是童话乐园。很快，‘公主’凯蒂便成为了‘灰姑娘’凯蒂，Island唱片的宣传部门本来已经为凯蒂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定好了发行时间和宣传计划，但就在这个时候，A&R部门又重新对凯蒂进行了一次考察，而这个唱功并不出色、创作功力也稍显稚嫩，只有那张脸蛋还有些吸引人的凯蒂显然不够出色，而她直来直往的性格显然也让A&R的一些雇员感到有些不舒服。在一份呈交给部门经理的报告中，一位雇员这样写道，‘凯蒂－佩里是一个有着出众外表和平庸唱功的女歌手，这样的女孩现在在唱片市场上非常泛滥，我们有理由相信佩里和她的专辑将不会是一个成功的计划’。因此，为了降低失败的风险，Island唱片选择冻结掉凯蒂的这张专辑发行计划，并向她支付了一笔违约金，将她从公司的艺人名单中剔除了出去。

被唱片公司遗弃的凯蒂并没有放弃她成为职业歌手的梦想，这个穿着摇滚T恤衫，有着一头乌黑长发，总是嚼着口香糖，性格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姑娘内心远比任何一个洋娃娃般的金发女郎都要来得强大。她在芝士工厂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用每天工作八小时换来的微薄小费支持自己在洛杉矶的生活开销。而在剩下的时间里，女孩便会背着她那把有些破旧的吉他穿梭在圣莫妮卡的科罗拉多大道（Colorado_Avenue）、伯班克的西橄榄大道（West_Olive_Avenue）和阳光谷（Sun_Valley）的谢尔曼街（Sherman_Way）上，期待能够获得一纸来自唱片公司的合同。在这难熬的一年半里，凯蒂先后获得了Capitol唱片公司、Mercury唱片公司和哥伦比亚唱片公司的合同，前两家公司都在两个月之内便与凯蒂解除了合约，而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则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放弃了凯蒂。

“这不是你的原因，凯蒂……你得知道，公司的艺人名额和机会实在有限。”

每个公司的A&R部门经理都是带着一脸遗憾和抱歉的表情对凯蒂说出这番话的。但凯蒂知道，这些经理们并不为把凯蒂赶出公司而感到抱歉，她也知道之所以会被赶出唱片公司都是她自己的原因。

毕竟没人会喜欢一个唱歌时声音会不自觉颤抖的女低音。

在与哥伦比亚唱片公司解除了合约之后，凯蒂忽然之间变得有些低沉。她已经跑遍了洛杉矶所有的唱片公司，而每一家唱片公司都对她关上了大门——职业歌手这条路，似乎正与她渐行渐远。

但凯蒂并没有打算放弃，白天，她依旧在芝士工厂做着服务生的工作。到了晚上，凯蒂便会回到她那间与其他四个女孩一起合租的房间，在床上摆弄着那台五年前母亲作为大学入学礼物送给她，现在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迟缓的戴尔笔记本电脑，向全美国的唱片公司一封一封地发着邮件。凯蒂把希望和梦想放在个人简历和她制作的Demo里，顺着网络寄到了纳什维尔、达拉斯、休斯敦、迈阿密、芝加哥、纽约，寄到了任何一个有唱片公司存在的地方。

这个外表看起来甜美柔弱，但内心却强大得惊人的二十一岁女孩正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拼搏着。这个女孩的信念非常坚定——她一定要成为一个成功的职业歌手，她不会甘愿做一个失败者，也不会甘愿回到圣芭芭拉，听从父母的安排，浑浑噩噩地度过自己的人生。每天，凯蒂都会打开一直伴随着她的那本圣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对那个飘渺的存在做着祷告，祈祷上帝能够保佑自己获得想要的东西，获得应该拥有的一切。可是这些祷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起什么效果，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东海岸还是西海岸，都没有一家唱片公司回应了凯蒂的邮件。有时候，即使像凯蒂这样虔诚的基督徒也不得不怀疑上帝能否听见自己的声音。

但事实证明，上帝永远能听到我的声音，永远能站在我这一边。想到这里，凯蒂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就在两天前，金星音乐突然回复了她的邮件和信件，热情地邀请她到纽约来参加面试。不仅如此，金星音乐还主动为凯蒂支付了前往纽约所需的机票费用，头等舱的位置足以显示金星音乐对这个加州女孩的重视。

这家与贾斯汀－汀布莱克有着合作关系的音乐公司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

他们到底喜欢我什么地方？

我能成功通过面试吗？

这一个个问题就像一根根盘根错节的藤蔓一样缠绕在凯蒂心里，让女孩有些心烦意乱。

她闭上眼睛，捂着脸，试图把这些猜测性的和消极的想法给全都赶出去。

“飞机还有三十分钟就将到达纽瓦克自由国际机场了，我们将暂时关闭厕所，请各位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谢谢。”

飞机上的广播显然帮助凯蒂分散了注意力，她将遮光板拉了上去，把手挡在额前，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此时，夕阳正在渐渐西斜，整个天空都被阳光染成了酒醉似的酡红。

现在到哪儿了？华盛顿、巴尔的摩，还是费城？

凯蒂苦苦思索着。女孩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与此同时，另外几个问题的答案却在她的心里渐渐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将要到哪里去。

而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注：

1、魔鬼蛋：一道著名的法国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