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梦想成真

“还有五分钟！”一个穿着西装，戴着蓝牙耳机，手中拿着记录板的男性助理站在化妆室门口，高高举起右手，对自己身前站成一排等待出场的模特喊道。

“天哪，还有五分钟！”听到助理的话，站在最前面的劳拉心不由得一跳，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看了一眼门外的发布会现场，又立刻缩了回来。此时，冷餐会已经结束，宾客们都坐在了指定位置上，等待着发布会的开始。

劳拉捋了捋自己身上的银色亮片，有些不自在地蹬了蹬脚上的高跟鞋——自己的脚实在是太小了，化妆室里根本找不出适合她尺码的鞋子。劳拉感觉她随时都可能跌倒。

千万不能跌倒！劳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暗暗祈祷着。这是劳拉第一次为纪梵希这样的大品牌担任开场模特，她可不想搞砸了。

“你叫劳拉，对吗？”就在劳拉暗自祈祷的时候，站在她背后的高挑女人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我是劳拉。”劳拉回过头，“你是玛莉亚卡拉－波高诺！”劳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自己身后披着一头亮棕色秀发的美丽女人。

“叫我玛莉亚就好。”玛莉亚卡拉的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线，“你看起来很紧张……我猜这是你第一次担任开场模特，对吗？”玛莉亚卡拉瞥了一眼劳拉的双手，此时它们正不自然地绞在一起，微微颤抖着。

“啊……你说的没错，这是我第一次担任开场模特。”劳拉叹了口气，“我都快紧张死了。”

“紧张是肯定的，五年前我第一次在巴黎时装周上担任开场模特的时候比你还紧张，我甚至用烫发器烫掉了自己一缕头发。”玛莉亚卡拉微笑着说道，“不过那次过后我就再也不紧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劳拉摇了摇头，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玛莉亚卡拉，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因为来看秀的人大致能被分为三种——男人，女人和同性恋。没错，我知道这很傻。”玛莉亚卡拉挑了挑眉，“对于男人来说，整场发布会里他们唯一关注的就是模特的面孔和身材，他们根本不在乎你的台步走得怎么样，就算你走得像一只喝醉的螃蟹都没关系，只要你身材姣好就行了……看来里卡多说得没错，这一点你非常符合。”玛莉亚卡拉看着劳拉被束缚在金色裹身裙里的火辣身材，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谢。”劳拉羞涩地笑了笑，发问道，“那对于女人来说呢？”

“对于女人来说，她们关心的只有你身上的服装，她们关心的是自己穿上这些衣服好不好看，而不是你穿上这件衣服后的感觉……事实上，坐在台下的女人们都把模特当作她们最大的敌人，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些衣服她们是不可能穿得比模特更好看的。”玛莉亚卡拉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同性恋，他们才是会关心整体效果，真正懂得走秀艺术的人……不过放心，这些同性恋有百分之八十都变成了设计师，忙着搞自己的时装秀。”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里有百分之十去了百老汇，百分之九去了好莱坞，而剩下百分之一则死于艾滋。”说到这里，玛莉亚卡拉爽朗地笑了起来。

“这种说法可真是有趣。”劳拉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心中的紧张感开始随着与玛莉亚卡拉交谈慢慢消失了。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不是吗？再说了，能被选为开场模特，就说明你比后面的那些女孩儿都要优秀。”玛莉亚卡拉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说道。

“我可不敢这么想，她们比我要强多了。”劳拉轻轻舒了一口气，带着感激的眼神看着对方，“不过谢谢你，玛莉亚，我现在要轻松多了……你真是个好人。”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玛莉亚卡拉撇了撇嘴，“这是我男朋友的第一场发布会，我可不希望开场模特出什么乱子……所以，好好表现，听见了吗？不然我肯定得踢你屁股。”玛莉亚打趣地说道。

“我会的。”劳拉微笑着皱了皱鼻子，“我不会给你踢我屁股的机会的。”

“那就好。”玛莉亚卡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转过去吧，姑娘，发布会要开始了。”玛莉亚卡拉轻轻拍了拍劳拉浑圆结实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真的很谢谢你，玛莉亚。”劳拉轻声说道。随即，她便转过了身，等待着发布会开始的讯号，原本颤抖的双手此时已经自然地垂了下来。玛莉亚卡拉盯着劳拉线条优美的光滑背脊，眼神有些复杂。按理说，像她这种全球知名的超模是没必要对劳拉这样的新人释出善意的。不过昨天晚上自己的男友里卡多起码提到了这个女孩的名字五六遍，这足以让聪敏的玛莉亚卡拉察觉出什么了——里卡多－提西对劳拉－斯通非常欣赏，而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这种欣赏正是里卡多－提西几年前初次见到自己时所产生的那种感情。因此，今天玛莉亚卡拉特意主动接近劳拉，第一是通过与对方拉近关系的方式，给自己消除一个潜在的情敌。第二……

第二，里卡多－提西的眼光精准独到，很少出错，他觉得优秀的模特都有非常大的可能成为时尚界的宠儿。所以，就算劳拉－斯通不是自己的情敌，能给自己在事业上争取到一个坚实的盟友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结果。

谁说美丽的女孩儿不会算计呢？

“还有三十秒！”站在劳拉面前的助理按住自己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喊道，“切音乐！”

顿时，一阵悠扬的民谣吉他旋律从音响里传了出来，原本有些嘈杂的发布会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表演开始了。

“Free_Fallin’！”劳拉有些兴奋地喃喃自语道。劳拉能够听出这段闲适中略带忧伤的吉他旋律是传奇乐团佛利伍麦克（Fleetwood_Mac）【注1】的灵魂人物，史蒂薇－妮克丝（Stevie_Nicks）于1998年翻唱的，摇滚传奇汤姆－佩蒂（Tom_Peddy）的名曲，Free_Fallin’的前奏。有着吟游诗人般脱俗气质的史蒂薇－妮克丝一直是劳拉最喜欢的女歌手，这首歌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首。

在歌曲的带动下，劳拉能感觉自己的血液逐渐开始变得沸腾起来。几分钟前的她心中充满恐惧、胆怯和迷茫，但现在的她，心中有的只是激动、兴奋与期待。

他们应该会让我在史蒂薇－妮克丝开始唱歌的时候走出去。劳拉心中暗暗想着，她低下头，闭眼打着节拍，等待着歌声响起。

“她是个好女孩，深爱着她的妈妈（She’s_a_good_girl,loves_her_mama）……”就在史蒂薇－妮克斯那充满魔力，令人着迷的低沉声音响起的同时，劳拉－斯通便走了出去，她甚至比助理给出的信号还快了一步。

劳拉将双手放在髋部（Hips），微微沉下头，眼神凌利地看着前方，缓缓走上了T台。

“Wow……”就在劳拉踏上T台的那一刹那，两侧的观众中便发出了阵阵惊叹声。劳拉身上穿的这件，正是面试时里卡多－提西要求她换上的第四十六号样品，那件铂金色的，带有豹纹图案的，镶着银色亮片的裹身短裙。那天穿着这件衣服的劳拉已经足够完美，但今天，在经过化妆师两个小时的精心装扮之后，劳拉竟然显得更加美丽。化妆师把劳拉的头发给拉直，扎成了一束清爽利落的马尾，把她的俏脸完全显露了出来。而她原本毛发稀疏的眉骨则被描上了两条线条优雅的纤细眉毛，让劳拉整张脸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为了追求极致的美的效果，化妆师还为劳拉涂抹上了橄榄油，在探照灯光的照耀下，劳拉曝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这件衣服的胸部部位也被有意地收紧了一些，使得劳拉那丰满完美的胸部显得更加波涛汹涌。

约翰尼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T台上那个如阿尔忒弥斯般光彩照人的女孩，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害羞内向，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总是为自己的丰满身材感到苦恼的劳拉－斯通吗？

像往常一样，走秀时的劳拉－斯通脸上带着如冰霜般冷漠的表情，让人感觉骄傲疏远，高不可攀——劳拉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在舞台上笑，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在舞台上表演。劳拉太过专注了，她专注于自己的每一个步伐，专注于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专注于自己的每一个表情，仿佛这房间里只有她和这方舞台似的。其他的模特是借助舞台走秀，而劳拉则完全融入了进去，原先那个内向羞涩的荷兰姑娘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狂野奔放，无所畏惧的时尚女英雄。劳拉就像生在舞台上一样，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可置疑的强大控制力，让人不由得沉醉在她的表演中。虽然劳拉在舞台上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换上最华美的妆容，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世人而已。

在愣了半晌之后，约翰尼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站起身来，用力地挥动着双手，为劳拉送上自己能给出的最热烈的掌声。在约翰尼的带领下，全场观众都爆发出了一阵如雷鸣般的掌声，有几个人甚至也像约翰尼一样站了起来。

T台上的劳拉注意到了约翰尼的动作，她侧过头，朝着约翰尼的那个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而随即，这微笑便又被寒冰般的神情所取代了。劳拉转过头来，看着T台尽头舞美师准备好的一块白板，那上面记着每位模特应该做的动作。

那是个半圆，还是个星号？劳拉一边迈着步子，一边眯起眼睛，想要认清楚白板上的舞美符号。但在强烈的灯光和飙升的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劳拉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决定自己来完成这个结束动作。

劳拉走到T台最前端，将左手微微往小腹移了移，而右手则举了起来，放到了嘴边。

她翘起右手大拇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轻咬的动作，与此同时，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甜美的笑容，那副冷漠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感觉就像是堆积千年的冰雪终于在晴日下融化了一般，让人感觉身心为之一震，这套衣服在劳拉笑容的映衬下更显得熠熠发亮。

“我在自由坠落，我在自由坠落（And_I’m_free_fallin’,I’m_free_fallin’）……”

在史蒂薇－妮克斯渐渐高亢的歌声中，全场观众突然有了一种从云端自由坠落的，恍惚而又兴奋的感觉。

劳拉放下右手，轻轻地将之甩动到身体的后方。与此同时，她整个身子开始转动了起来，将裙子扯得越发的紧，凸显出她那美好的身体曲线。在全场的注视下，劳拉的转身动作显得异常得慢，这样的慢节奏得以让观众们多欣赏一会儿她的表演。

终于，当劳拉的身子完全转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也再一次被冷漠所取代之后。现场又爆发出了一阵更加热烈的掌声，观众们用力拍着手，一个接一个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起立致意（Standing_Ovation），这是观众能给予一个表演者的，最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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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vo，Missy_Stone，Bravo！Ce_une_excellente_performance！（太棒了，斯通小姐，太棒了！多么精彩的演出啊！）”

“Merci，Madame_Cotti（谢谢你，科蒂女士）。”劳拉微微欠了欠身，看着自己面前老佛爷百货的采购代表，微笑着说道。

“天哪，这得是第几个了？”待科蒂女士端起酒杯走远后，劳拉－斯通转过头，朝站在自己身边的约翰尼小声抱怨道，“我的脸都快抽筋了，在T台上再走十个来回都比应付这些人来得容易。”

“你得这么想，他们都过来祝贺你是因为你今天的表演很棒，打动了他们。”约翰尼搂过劳拉的肩，说道。

“我今天真的做得很好？”劳拉摸了摸脸，问道，她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为名牌走秀竟然就如此成功。

“真的很好。”约翰尼点点头，“全场四分之三的观众都向你起立致意了……更重要的是，我也向你起立致意了。”说到这里，约翰尼拉过劳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知道吗，这个小家伙半个小时前曾为你停跳了一会儿。”

“那看起来我真是挺棒的。”劳拉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抿了一口手中的汽酒，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小声哼唱道，“I’ve_got_some_nice_moves,I’ve_got_some_nice_moves（我走秀走得很好，我走秀走得很好）……”

“没错，斯通小姐，你今天的确走得很好。”就在这时，里卡多－提西搂着玛莉亚卡拉－波高诺，笑容满面地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提西先生……你怎么能听到我在唱什么？”劳拉窘迫地问道，她没有想到里卡多－提西竟然能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听到自己乱编的调子和那幼稚的歌词，她的耳根都快红透了。

“我的听力一向很好，如果这里在安静点儿的话，我相信我能听到那边那个肥佬吃多了龙虾之后不停打嗝的声音。”里卡多－提西打趣道，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

“和采购代表们的生意谈得怎么样？”约翰尼问道，“我猜很棒，对吗？”

“没错，的确很棒。”里卡多笑了笑，抿了口酒，才又继续说道，“哈维－尼科尔斯、梅西百货、萨克斯百货……今天几乎所有的百货公司都下了订单，而在这些订单里，订货量最高的样品无一例外地都是第四十六号，也就是斯通小姐今天开场时所展示的衣服。”说到这里，里卡多－提西向劳拉举起了酒杯，“感谢你，斯通小姐。你成功地挽救了一个时装设计师刚刚起步的职业生涯。”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所有的模特都很出色，特别是玛莉亚，她最后的闭场简直棒极了。”劳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谢谢你，甜心，你的嘴巴可真甜。”玛莉亚卡拉牵起劳拉的手，笑道。

“应该谢谢你，玛莉亚，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今天会紧张地连怎么走路都不知道了呢。”劳拉微笑着回应道，“说实话，第四十六号这套衣服非常漂亮，我相信就算今天是其他人穿着它，效果也会很好的……所以，要说到感谢，也应该是我感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才对。”

“我不否认这件衣服的确很漂亮，但没人能像你一样把这件衣服穿得这么有味道。”里卡多顿了顿，说道，“既然你这么感谢我给你提供这次机会……那么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多给你提供几次这样的机会吧？”说到这里，里卡多－提西转头看向约翰尼，“施瓦茨先生，我想正式邀请你的模特劳拉－斯通为2月4日纪梵希在巴黎时装周上的时装发布会走秀……并且，我还想给她提供一次拍摄2006年纪梵希秋冬女装广告的机会，我们会支付总共十五万欧元的酬劳，并且这则广告会在世界范围内播放——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香港，斯通小姐将有机会将自己的照片挂在每一家纪梵希专卖店里，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于一个新人模特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

“我们愿意接受这两份工作邀约。”约翰尼看了一眼自己身边明显已经惊呆了的劳拉，朝里卡多点点头，说道，“这对劳拉来说是一次事业突破的好机会。”

“没错，这的确是一次好机会。”里卡多说道，“斯通小姐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模特，我建议你们可以在巴黎时装周开始前多去参加几个品牌的面试，我相信瓦伦蒂诺（Valentino）和卡尔文（Calvin）这些大牌设计师都会喜欢你这么一个新鲜人物的……噢，对了，刚刚我跟我的老友卡琳－洛菲德（Carine_Roitfeld）通了一个电话，她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感兴趣。”

“真是太感谢你了，提西先生！”劳拉激动地声音都有些发抖。卡琳－洛菲德是法国版《Vogue》杂志的主编，一个名望与安娜－温图尔不相上下的风云人物，这个总是画着烟熏妆的性感女人是巴黎时尚界无可置疑的女王。在担任法国版《Vogue》主编期间，卡琳－洛菲德亲自担纲几乎所有大片的造型设计，捧红了无数的新人模特。更令人称道的是，卡琳－洛菲德竟然还凭借着自己的影响力，成功帮助自己的老朋友，著名设计师汤姆－福特（Tom_Ford）上位，让Gucci_by_Tom_Ford这一时装系列成为了巴黎时尚圈的佳话。因此，能够引起她的兴趣并进而与其合作，是每个混迹于巴黎时尚界的模特心**同的梦想。

能让卡琳－洛菲德喜欢你，你就成功了一大半。

这句箴言在巴黎时尚界人人皆知。

“不用感谢我，这是你应得的。”里卡多笑着耸了耸肩，说道，“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现在要继续去应付那些吸血鬼们了。”说罢，里卡多朝约翰尼二人扬了扬酒杯，挽过身旁的玛莉亚卡拉，朝派对的另一头走了过去。

“约翰尼，掐一下我。”劳拉看着里卡多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约翰尼说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的确是在做梦，一个曾经在许多人看来很荒诞的梦。”约翰尼笑着牵过了劳拉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儿，说道，“不过现在，梦想成真了。”

“梦想成真了。”劳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约翰尼的话。她轻轻抬起头，注视着约翰尼，眼睛里隐约能见到闪动着的晶莹泪光。这夹杂着喜悦、释然、痛楚等复杂情绪的泪水，属于一个执着坚持梦想，永不言弃的荷兰姑娘。

梦想成真了。

注：

1、佛利伍麦克：美国传奇乐团，该乐团的唱片《Rumors》在美国人心中拥有无可取代的地位，是历史上销量第二高的乐队专辑。

（谁能告诉我起点究竟有多少敏感词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