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北美行2：“而已”
与花纳的谈判不欢而散。姑且不论是否有用来应对这场交易的筹码，这种方式的发行权售出根本都不是肖扬想要的结果。
拒绝了汉克共进午餐的邀请之后，肖扬和柯守义坐在维多戈城市大道的一家餐厅里，默然的吃着东西。出于不可错过约定时间的礼仪，此前柯守义与米国各片商的预约基本上一天只有一家，离开花纳之后，剩下的半日时间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上午的事情让两人兴致都不是很高，在安静的餐厅里也没有多交谈的兴趣，气氛一时很是沉默。
将九成熟的牛排三下五除二的吃下肚之后，肖扬半靠在椅背上，看着仍极为绅士的慢慢切着牛排的柯守义，笑着说道：“老实说，这里的牛排我也吃不出什么分别来，有些对不起柯总你的大力推荐呀。”
柯守义闻言也是笑了一下，放下刀叉擦了擦嘴道：“华夏人的舌头都是被养刁了的，八大菜系，煎煮炖炸烧烤焖，要去适应制作方式都差不多的西餐，分辨其中的差别，难度确实不小。”
肖扬笑了起来：“这么说，柯总被迫常常应对西餐，现在都变成了品评西餐的行家，反而算是受了委屈了？”
柯守义含笑道：“作为一个华夏人，东坡肉与煎牛排，十个人有六个都会更喜欢前者，剩下的四个里有三个都是为了附庸风雅或者追求小资情调吧。如果可以，我也愿意老老实实的吃一年三百六十五的中餐。”
肖扬听出了柯守义话中隐藏的含义，叹息了一句说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就与这花纳的一次接触，就让我心里觉得不太舒服。柯总长年奔波海外，为华夏电影而受过的委屈，不知有多少。这次，恐怕又得让你多受些罪了，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惶恐啊。”
柯守义摆了摆手：“这些话说来就见外了。如果你看得我的话，叫声老哥就行，别再柯总前柯总后的了。咱们这段时间少不了还有要共患难的日子。”
肖扬闻言心中一暖，也不扭捏，便叫了一声“柯老哥”：“这段时间，还要有劳柯老哥多多帮忙了。”
柯守义笑着道：“你也不用客气。其实我之所以会跟你一起来米国，也就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点就是遇到像今天这种情况的时候，跟你说一句，老弟，这还不算啥，更糟糕的情况我们都有机会遇到的。”
肖扬苦笑着：“我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松，经过今天，我对后面的路也多一些心理准备了，柯老哥你就放心吧。”
柯守义接着道：“至于第二个原因嘛，还是你在魔影说的那番话。其实在国际电影圈里，老哥我算是最了解华夏电影现状的人之一了，因此也很难再抱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你说的话，道理却还是对的。这条路总要有人来走。既然你愿意走，老哥我又有那么点能力帮你能走的稍微容易点，那么也就跟你走这一道。大不了也就是陪你摔一跤而已。”
这番话让肖扬心中颇为感动，心中也多生出了几分动力来。
人生最难的便是走那些最难走的路时，还有人陪你同行。
一番话之后，两人都是更为坦诚了几分，也多聊了几句。对于电影，两人也交流了很多的看法。
第二天，两人又带队赶往了派乐蒙。这是肖扬抱希望最大的米国巨头之一。前世的《人鬼情未了》便是由派乐蒙制作的电影，而且它们制作的电影类型与前世也大多相似，这说明《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是可以引起他们兴趣的。
而且，在米国各大片商之中，派乐蒙是最不擅长制作各种系列电影的，这两年倒是号上一些。其它片商大多有一些科幻或动作或奇幻或超级英雄的系列电影来获取一定的稳定收益，但派乐蒙在这方面做的不太好，只好一直分散着精力，制作着各种类型各种题材的电影，像《人鬼情未了》这种类型的剧情片，一向就是派乐蒙中意去拍的。
让肖扬兴奋的是，派乐蒙竟然在肖扬他们来米国之前就已经对《人鬼情未了》产生了兴趣。但让他失望的是，对方想要的是完整版权，而从对方的语言里，他听得出对方感兴趣的其实是改编权。
肖扬并非不愿意卖出改编权，但是派乐蒙购买了改编权之后，就不可能再去安排大规模上映了。因为这会对派乐蒙改编版的《人鬼情未了》未来收益产生影响。
如果将改编权和发行权同时卖给派乐蒙，那么华夏版《人鬼情未了》的命运便可想而知了，必是毫无悬念的无限期雪藏。北美上映，可就只是一场空梦了。
所以这次谈判仍以失败告终。
第三天，肖扬等人又赶往了环星娱乐，还是失败。环星的那位发行经理的一句话让肖扬怒火中烧，几乎当场发作了出来。
“其实我也觉得这部电影的质量非常好。”那个面目可憎的白人话锋一转：“但是拜托，这毕竟只是一部华夏电影而已！”
当然，在英语里这一个“而已”变成了“just”。
两个词的意义都是一样。“而已”也好，“just”也好，都意味着被用来形容的那样东西程度有限，水平有限，很一般，甚至是很差，意味着被轻视。
“华夏电影”可以和“而已”划上等号？
无关质量，无关其它，仅仅是因为“这毕竟只是一部华夏电影而已”？
肖扬的心中觉得无比的耻辱，却又有几分无力反驳的悲哀。
他甚至生出立刻飞回华夏，放弃上映的心思来。如果是在华夏，肖扬怎么可能会受到这种侮辱？无数的电影公司现在都在渴望着能有与他合作的机会，只要他愿意拍，哪怕剧本演员之类一个字不提，也会有大把的电影公司乐意奉上支票！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肖扬却更坚定的决定留在这里继续寻找发行《人鬼情未了》的机会，而且，一定是要大规模的上映才行。
他并不是什么非常伟大的人，但他的心里，有尊严。
有普通人的尊严，有一个导演的尊严，也有一个华夏电影人的尊严。
在脑海里的肖扬几乎是咬牙切词的对着这个白人发起誓来：华夏电影，绝对不会是“而已”！今天不会，将来更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