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让我帮你一次得不得?
“醒啦?”张国荣有些迷糊地从床头坐起,同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循声望去,却见齐伟良正坐没坐相地歪在对面一张沙发椅中,从一大张报纸中探出头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张国荣不由揉揉眼睛。
再看,的确是齐伟良。看看身周,是自己的卧室没错。他皱起眉头,声音里透着困惑:“阿良?你怎么会在我家?”
“因为有人请一个医生做了某个人的私人医生,”齐伟良随手扔下报纸,笑嘻嘻道,“而某个人昨天夜里不幸晕倒。所以那个请医生做他私人医生的人请医生履行身为某个人私人医生的职责。”
张国荣被这串绕口之极的话夹缠得头疼,他揉揉还在发痛的后脑勺,花了点时间才明白过来:“你是说我昨夜晕倒,所以Daffy把你叫过来?”
“嗯——测试一结果显示,病人逻辑思维能力正常。”齐伟良满意地点头,对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微型录音机说道。接着望向张国荣,“下面是测试二:还记得昨晚你晕倒之前都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是测试记忆力?”张国荣的神色依旧有些迷茫,不过反应速度已经恢复到清醒状态。在得到齐伟良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开始认真回忆,“我记得,昨晚我在公司开会到很晚才回来,到家一会儿Daffy就上门了。但是我跟他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还记得你们为什么争吵吗?”
“为什么争吵?”张国荣愣了一下,低头沉思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摇头,“不记得了。”
齐伟良只得耸耸肩:“那还记得你们争执的内容吗?”
张国荣再次低头沉思起来,只是这次的时间久了许多。
他记得,一开始唐赫得靠在他家沙发上,闲闲点了根烟,话说得不紧不慢,音调不高不低,语气却嘲讽之极:
“这件事背后有文章。你不会看至少应该懂得想,不会想至少应该懂得讲。
不告诉别人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告诉Florence?她是你的经纪人,帮你处理这些事是她的工作。
哦,我知道了,她是女人。你这样有绅士风度的人怎么会愿意拿把枪出来吓着她?
那为什么不告诉家人?他们再不同意你入这行,也不会坐视你被人拿枪指着头都不理吧?
哦,我怎么忘了,我们的十仔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不肯花家里一分钱,当然也不肯要家里帮一点忙……”
而自己是这样打断唐赫得的:“我不说,是因为这根本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与你也无关。你不觉得,为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就这样半夜跑过来扰人清梦,是一件很奇怪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他记得,两个人没法再平心静气说下去,是始于唐赫得被他的油盐不进气到口不择言:“你真以为他们是看中你的票房号召力?我老实告诉你,说好听一点你这叫自作多情,其实根本就是愚蠢白痴!”
他记得……
在他低头沉默的功夫,齐伟良百无聊赖间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的耀眼阳光一下子涌进卧室,刺得张国荣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看太阳方向,猛地打个激灵:“几点了?”
齐伟良看看表:“下午一点四十二分。”
“糟了!”张国荣霍地翻身下地,急急打开衣柜取出衬衫领带,口中同时向他说道,“你出去一下,我换衣服。”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齐伟良却好整以暇靠在墙边,懒懒道:“如果你是赶着赴那个十二点的约,就不用着忙了。”
他一句话让张国荣整个人从快速动作中顿了下来,转身疑惑地盯牢他:“你怎么知道?”
“Daffy说的啊。”齐伟良一副“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样子,“他看你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就替你去了,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已经完——”
“嘿——”张国荣一拳砸在衣柜上,吓了齐伟良一跳,隔了会儿才把最后几个字说出口:“……事了吧。”不过声音已经细不可闻。
齐伟良的估计没错,这会儿唐赫得的确已经跟向华强谈完,刚出永盛的门。
与他一起去的还有陈淑芬。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看开车的唐赫得一直沉默不语,以为他在为刚刚与向华强的会谈不开心,小心翼翼问:“Daffy,你不满意这个结果?”
唐赫得回过神来,笑得阳光灿烂:“没有,只是走神了。”
他在回想向华强刚刚看见他时神情中非常明显的如释重负,还跟妻子打了个得意的眼色。
“靠,要不是少爷我聪明,你丫这会儿就哭吧。”这是唐赫得看见这一幕时的第一反应,“还真以为自己是神算?”
直到最后,向氏夫妇都不知道,有件事彻底在他们意料之外。
在他们的计算中,第一,处世完全称不上精明的张国荣应该看不出事有蹊跷;第二,他将最终与唐赫得商量。
事实上,如果不是之前跟唐赫得闹翻,张国荣大概真的就像他们预计的那样做了。
只是,世事没有如果。
“你大概不知道,我接到支票和枪的当晚,在阳台抽了一夜的烟。”不用齐伟良在他身边装模作样地搞什么记忆力测试,唐赫得也清清楚楚记得昨晚张国荣对自己说了什么:其实很多事情他并不是真的怎么都没法明白,只是不愿在上面用心而已。
“那晚我想了很多以前没想过的事,也想通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张国荣这样说。
他想通的事情刚好包括向华强给他送枪的真正目的。这要多谢之前他跟唐赫得还没翻脸时二人聊了很多事,比如况天佑,比如向华强为何那么积极主动地倒贴做冤大头。
而他那一夜在阳台吹风的第二个思考成果则是:“好像自从重新遇见你,我就开始转运。”这句话自然是对唐赫得说的。
所以向氏夫妇的预言之一不幸失败后,预言之二也走到了相反的方向。张国荣在面对这件事时的底线恰恰是:绝对不要把唐赫得牵扯进来。
唐赫得是怎么知道他这个想法的?因为在昨晚的唇枪舌剑中,张国荣终于被他的冷嘲热讽刺激得失去了理智,吼出了心里话:
“当初我在WaitingBar登台时,你就认出了我对不对?你看到我在你的舞台上被人扔回帽子,你觉得内疚,你想要补偿。所以你写《Monica》给我拿金曲奖,花三百万就为了给我拍支MV,连上次我们两个翻脸都是因为你煞费心思要帮我打歌……其实你根本没有欠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无条件帮我。你让我帮你一次得不得?!”
在警察上门之后,两个人都累了,火气也都撒光了,总算能平心静气重新坐下来谈。张国荣好像从来没这么有说服力过:“跟黑社会打交道很好玩么,你一定要往自己身上扯?再烂的剧本,我接下不过就是一部戏而已,这次我不声张,已经给足他们面子,以后他们不敢真动我的。可你如果真要跟向华强合作下去,却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唐赫得第一次发现自己说不过他,只能默默点头。
只是,张国荣没想到,“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一套,对唐赫得完全不适用。
所以在他去冰箱拿啤酒起身的时候,后颈便“不小心”“碰到了”站在他身后唐赫得的手肘——这就是他晕倒的原因。
嘿嘿,唐赫得悄悄为昨晚自己的神来之笔得意。看看时间,他估计齐伟良眼下的日子不好过,决定为他默哀三分钟,所以陈淑芬才会奇怪他的沉默。
齐伟良的日子岂止是不好过。眼下张国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平生第一次连名带姓称呼他:“齐伟良,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我晕倒然后到现在才醒,是不是Daffy搞的鬼?”
被人封住衣领抵在墙根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齐伟良毫不犹豫便将唐赫得卖个彻底:“他的原话是:
‘我不管你用安眠葯也好,镇静剂也好,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也好,总之给我盯住Leslie让他睡足十二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