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活在当下

陈天健汗道：“那只是我当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狂言。师傅哪能当真？”

老和尚哈哈一笑，说：“我一直以来，以为这世间万物苍生，兼有其命，人在其中，有如浮萍，有如蝼蚁，只能顺命。所以我对人世间这欢美的一切，虽然心有嫉羡，却也不敢突破。”

“直到从小兄弟的九五之签和牺牲之签中，参悟人生大道，其实就在于顺乎内心，不灭人道，恣意行乐，不留遗憾。人生区区几十年，把太多的时间和心思，花在使自己忧烦的事情里，却忘了这世上，还有更多人伦与欢乐。待到失去的时候，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老天爷，是最公平的，他对所有的人都一样，给他一些东西的同时，也会拿去一些东西。他对万物苍生都一样，都要有生老病死，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贵，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

陈天健渐渐明白老和尚悟出的道理，听的连连点头，心里也渐渐开朗起来。又看到老和尚旁边的老妇人，一直在微笑着看着老和尚说话。便好奇的问：“这位婆婆，是您的什么人呢？”

老和尚微微一笑，拉起老妇人的手，说：“他是我年轻时，青梅竹马的爱人，可惜我浪费了整整六十年时间，到今天，才能和她在一起，虽有遗憾，却又不留遗憾了。”

陈天健大愕，但看到那老妇人的脸，竟然露出少女般的羞涩，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和尚举起酒杯，对陈天健说。

陈天健也举起酒杯，和老和尚轻轻一碰，两人都一饮而尽。

虽然已经明白老和尚还俗的原因，但陈天健心中对自己的命运还有疑问，便和老和尚诉说了他的牺牲之签和血光之灾应验之事，求老和尚指点迷津。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遗憾。小兄弟和你的妻子，只怕是人神分隔，无缘再见。”

陈天健追问道：“什么是人神分隔？”

老和尚说：“你的妻子，肉身不灭，可精神却已经与你天地分离，不是人神分隔吗？”

陈天健点点头，美娜现在的情况，的确可以这么说。

老和尚又说：“其实你放不下的，只是你自己心中的包袱，她都已经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陈天健突然醒悟到，美娜当初那飞身一扑，为他挡去那致命的一颗子弹，在那一刻，美娜不就是什么都已经放下了吗？她的生命，已经在那一瞬间，化作了精灵，融入了陈天健永恒的人生记忆之中，永远铭刻在陈天健的心里。

自己虽然一直都在想尽办法，要让美娜苏醒，但让她醒来，就一定是最好的吗？医生已经说过，美娜的大脑遭到了严重的损伤，即使是苏醒过来，很可能会失去言语、逻辑和思考的能力，而且因为破坏了相关的神经，生活已经不能自理，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唤醒美娜难道是最好的选择吗，也许会让她更加痛苦的活在这个世界吧。

老和尚看到陈天健开始顿悟，微笑着说：“小兄弟，想一想，你在这个世界上，又能活多久的时间，也许明天，你我就不在人世，与其纠缠于过去的痛苦和悲伤，不若想想，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没有吃，你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去，你还有什么想见的人，没有见。然后去做你想做的，吃你想吃的，去你想去的，见你想见的！”

“活在今天，活在当下，才是人生最实在的。”老和尚笑着看了看小雅一眼，说：“小兄弟有这么多红颜知己，实在让天下的男人都羡慕，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荒废了时光，人生的遗憾已经够多了，莫不要再留下不该留下的遗憾。”

小雅突然脸红起来，低下头不敢看陈天健和老和尚，旁边的老妇人看到小雅羞涩的表情，呵呵一笑，插嘴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陈天健没想到这老婆婆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看来这老和尚，不但成了酒肉和尚，还真成了花和尚！不过看得出，老婆婆对老和尚，是有一番真情意在的，人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什么事情都看开了，与其担心人言可畏，不如放开胸怀，自顾自的生活，只要自己在剩余不多的生命，活的开心，活的精彩，没有遗憾，就行了。

“酒足饭饱啊！”老和尚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六十年没有吃过酒肉，现在老了，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没有遗憾了。

陈天健和小雅也起身告辞，老和尚微笑着，也不挽留，送到门口，对陈天健说：“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往前走，前面有更好的风景。”

陈天健点点头，和小雅一起，告别老和尚和老婆婆，径直走去，再未回头。

出了村子，大路在前，豁然开朗，陈天健近一年来，头一次露出轻松的微笑，对小雅说：“小雅，这大半年来，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光。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现在还年轻，大好的青春光阴，不要再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小雅一听，急了，说：“主人！你要赶我走吗？小雅绝不离开主人，无论主人去天涯海角，我都会一直跟着您的。”

陈天健拉起小雅的手说：“你没听到老师傅说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最重要的，是面对现在，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过去一直还不能忘怀，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杜日升也已经化作尘土，你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再委屈自己，看低自己。”

小雅含着泪使劲的摇摇头，说：“小雅从来不觉得伺候主人是委屈和看低自己，小雅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为主人做事。”

陈天健点点头，说：“小雅，你要明白，最初我愿意出500万买下你的专属服务，那是不忍心你被杜日升带走，后来我和杜日升说，我去见他是为了换回你，那是我在情急之下的权宜之策，就算后来我真的拿证据和杜日升把你救回来，那也是一个男人应当做的，而且你带出来的证据，也帮了我的大忙，我们已经两清了，所以，我不希望你误会，也不希望你怀着报恩的心来服侍我，失去自己。”

小雅这时已经泪流满面，说：“陈哥！”这是她自从住进大院来，第一次叫回陈天健“陈哥”。

“我最后一次叫您陈哥，因为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是一个真诚的好人，是小雅心中敬仰的人，我愿意在您身边服侍您，绝不是因为您为小雅做的那些事情，而是小雅，早已经爱上了您，您对妻子的深情和专一，是小雅最感动的地方，您在住进大院后，小雅一直在您身边服侍您，可是大半年的时间，您却从来没有碰过小雅，清心无欲，这不是一个寻常男人能够做到的。小雅知道，此生不能做您的妻子，但愿做你身边最最忠实和爱慕您的女仆，愿意将自己的身子和心，毫无暴露的交给主人。”

陈天健笑着说：“你刚刚叫我陈哥，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又叫回主人。”

小雅微微一躬身，说：“主人，小雅刚才说过，那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您是小雅永远的主人。”说完，眼睛坚定的望着陈天健，看得出她确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愿意在陈天健身边，服侍他终生。

陈天健点点头，有这样一位温柔美丽忠实体贴的女仆，在自己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服侍，怕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吧，既然两人都已经敞开讲明，小雅又如此坚定心意，自己再将她拒之门外，就不是男人了。

陈天健轻轻的贴近小雅，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说：“小雅，你如果是女仆，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仆，我陈天健能得之，是我的幸运，自当珍之惜之。”

小雅的脸上露出幸福和甜蜜的微笑，头轻轻的靠在陈天健的肩上，微微的闭上眼睛，享受着两人亲密无间的这一刻，能被陈天健这样抱着，小雅觉得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陈天健在小雅的耳边，问道：“小颖，你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小雅脸上微微一红，说：“小雅以前最大的心愿，是找一位两情相悦的爱人，一起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现在小雅觉得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永远在主人身边，和主人在一起。最大心愿，就是希望主人能开心，平安。”

陈天健慢慢放开小雅，抬起头，说：“有心愿，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生活的勇气。有时候，抬头，就是幸福啊。”

小雅轻声的问陈天健：“主人，您现在有什么心愿和想做的事情吗？”

陈天健沉默了一会，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有一个和美娜的孩子。”

小雅微微一愣，明白陈天健心中最放不下的，还是美娜。但现在陈天健的这个心愿，却显得如此的遥不可及，实在令人惋惜。

小雅觉得陈天健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心愿，如果能帮助他实现这个愿望，就是自己最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