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团火并不是冲江殿军而发,也不是因为被烧掉的漫画作品,更不是因为自己的被打。到底是为了什么,江河不清楚。但他觉得难受。
深呼吸几次,江河将洒落在周围的纸灰收拾进铁盒,捧着铁盒回到了自己卧室。
装着纸灰的铁盒放在书桌中间,坐在书桌前的江河,看着铁盒中的纸灰,感觉大脑乱糟糟的,仿佛什么都在想;可定神时,又发现大脑空空的。江河就保持着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坐在书桌前。
“笃笃笃”,敲门声将江河的状态打破,接着就看见母亲王莉打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还在生你爸的气啊?”
“没有。”
“他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好好学,以后能考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将来毕业了也能找个好工作。你看我和你爸,当年就是因为没考上好大学,现在干的工作累不说,钱还少,我们也是希望你将来比我们更好嘛。!”
“我懂,但是……”
“你懂什么,你还小,以后你长大就明白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王莉说完,看了看江河五指印明显的脸,冲着客厅喊道“殿军,你要死啊,有你这么教训孩子的吗?你想让小河明天顶着这张脸出去,让别人看笑话啊!”王莉边说,边把手中的药膏往江河脸上抹。
江河任由王莉涂抹着药膏,在一旁腹诽:您老人家还不如直接说,以后要打就打有衣服遮掩的地方。
王莉给江河抹完要,摸着江河的头,心疼的说:“小河,你以后就别画了,妈也知道你喜欢画,可这些东西对你升学没帮助,你就是画再多,将来还不是要靠学习去考重点学校。你要真的喜欢,等你以后考上重点大学,再慢慢画也不迟啊。赶紧出来吃饭吧,现在都九点过了,别饿坏了。以后你也别和你爸这么倔。”
听着前世在地球就经常听到的劝慰,江河鬼使神差的问出了他曾经想问,却一直不敢问的话:“妈,如果我能靠着画漫画赚钱,并且让自己活得更好更开心,你们能让我画吗?”
“就你,你以为你是达芬奇还是齐白石啊?别一天到晚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你就没那个命。好好给我学习,考重点,这才是你的命。”在客厅坐着的江殿军,看到妻子进了儿子房间后,心思就没放在电视上,一直支着耳朵听动静。现在听到儿子还不死心,马上就大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江河没去管父亲的结论,他坐在椅子上,抬着头,目不转睛的顶着母亲,他想听母亲的结论。因为对于自己的事情,不论前世还是现在,家中一直都是母亲做主。
王莉本想回绝,但看着儿子期望的眼神,她有点犹豫了。再看看书桌上的铁盒中的纸灰,那些漫画她也看过,虽然漫画中展现的故事情节很幼稚,但画技却很不错,可以想象儿子也是付出了很大努力的。如果就这么否决儿子,会不会……
江河看着犹豫中的王莉,全身都绷紧了,他既想要马上听到答案,又怕答案不是他所想要的。
曾经在地球时,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可惜当时的他没有胆量问出心中的问题。现在,面对这面貌与脾气都与上一世一样的母亲,有着三十二岁灵魂的江河,问出了存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看着王莉准备发话,江河深吸一口气,接受最终的宣判。
“要是就这么让你以后都不画,你的心思肯定也不会全放到学习上。这样吧,你现在初二,明年就初三了。给你半年时间,让你画你的漫画,但这半年内,你的学习成绩也不能下降。半年后,我和你爸会看你的成绩,如果你真有这方面的能力,那就让你做你的漫画家。如果不行,那你就给我们好好学习,考上重点。怎么样?”
听到这个比全盘否定要好的答案,江河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绑紧的全身也放松了下来。
“不行,你怎么这么乱来?”时刻着关注这边情况的江殿军在客厅发话了。
王莉看看没回话的江河,认为儿子已经默认了自己的提议,对江河道:“你爸那边,我去给他说。你看去吃饭吧,刚热的,别等放冷了。”说完,走到客厅,拉着江殿军进了主卧室。
江河在厨房吃着饭,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母亲王莉给予的答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然江河知道,母亲现在答应自己,不过是缓兵之计。半年后,除非自己真能取得惊艳的成绩,否则无论自己是否取得成绩,她和父亲都能从自己的成绩中挑刺,从而否定自己走漫画这条路的愿望。
但无论如何,现在才十一月不到,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凭着自己记忆中,那么多的经典漫画,只要不是霉星高照,出名和赚钱,还是很容易的。想到这些,江河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似乎开始蠢蠢欲动了。
“吱呀——”,父母卧室的门开了,江殿军和王莉依次走了出来。看着从厨房中望着这边的江河,江殿军木着脸对江河说:“只要你成绩不下降,在升初三之前都随便画,但要是没出我们认可的成绩,你还是给老子老老实实的读书吧。”说完,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视,不动了。
母亲王莉对江河笑笑:“好好努力吧,你要真的能在画漫画这方面走出跳路,我们也替你高兴。”边说,边坐到了江殿军旁边。
一家人当夜无话。
深夜,江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受原身体意识的影响,他既想拼搏一把,实现原身体主人的夙愿,又不想活得这么累,凭他记忆中的资本,安全可以舒舒服服的名利双收。两种想法的交替出现,让江河始终难以入睡。
在床上不知磨了多久,江河的思维一下想到了地球时代的人生。
小学时,江河梦想成为一个生物学家,像达尔文那样乘风破浪,走遍世界每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探询还没被世人发现的生物。可惜在一次暑假,忙着去观察昆虫的他,忘记了暑假作业,开学后,班主任请了江父进行友好会晤,江父回家后让小江海体会了暴力美学,并将小江海的昆虫标本全丢掉。生物学家之梦破碎。
初中时,看了《剪刀手爱德华》的江河,梦想成为一个园艺师,不过这个梦想在父母看来,简直就是不求上进,还没真正的踏上,就在父母教训中放弃了。
高中时,《泰坦尼克号》热映,这是江河第一次为电影中的人物而流泪,在之后的新闻看到詹姆斯·卡梅隆的豪言时,他决定做一个导演,拍出让人看了能心生感触的影片。可惜导演不是这么容易当的,连续三年考导演未果,在父母和现实的压力下,他进了一所三流大学。
毕业后,江河也曾拼搏和努力,可惜向上的职位永远属于那些有背景,会拍马屁的人。
所以,混日子成了他的人生目标。难道这辈子还继续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