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军鼓齐鸣，为君送行
王旭果断制止众将士的冲动行为。
杀掉左丰可以逞一时之快，但造反就成为事实，后果太可怕，谁都担不起。
看到将士们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爽朗一笑，抱拳示意。
“诸位兄弟，我谢谢大家，但我不希望大家为小小的左丰赌上身家性命。”
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沉静的面孔，他心中充斥着感动。
“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很荣幸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因为你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最坚强的勇士，我真诚的希望，你们能在宗将军带领下，从战场光荣地走出去，该升官的升官，该封赏的封赏，该回家的回家，而不是在这里跟小人计较，因为不值得。”
将士们久久沉默。
每个人都尊敬地看着他，纵然是五官中郎将刘逸，还有那些五官中郎，同样面露钦佩，唯独从地上爬起来的左丰极为愤恨，但没敢吭声，悄悄躲到了自己的马后。
深深被将士们感动的王旭心情好很多，洒脱一笑，回身对着刘逸拱手行礼。
“刘中郎，可否再给我点时间，我有些事要交代。”
刘逸没有丝毫迟疑。
“当然可以，将军自便就好，我们不急。”
旁边的左丰瞬时跳出来，尖着声音喊：“不行！如果他跑掉怎么办？”
王旭冷哼一声，心中对左丰已是极不耐烦，若非顾及家人，他真想一刀将其宰了，然后躲起来等待时局变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强压心中愤怒。
“我怎么跑？我家上有老，下有小，你们给我安这么大的罪，我敢跑哪儿去？”
左丰发现他已经在爆发边缘，不满地哼一声，撇过头去没敢再多话。
王旭没心情跟这太监继续纠缠，回身吩咐徐晃通知宗员来接手大军事务，便骑着战马匆匆返回县府，待赶到后院，正好看到徐淑在院子里练武，他一边走向周智的病房，一边急道：“文雅，跟我来，我有话说。”
“怎么了？”
徐淑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慌忙扔掉手中铁枪，紧跟在他身后。
“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大伤未愈的周智正躺在床上看竹简，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王旭已经快步走到床前。
“周智，宦官对我动手，我马上就会被羁押到洛阳，我走之后，你先在广宗安心养病，等伤好再决定去留，还有，你比张靖圆滑，平日里记得多提醒他，不然他生性耿直，说不准会被算计，我觉得朝廷很快会派人到军中调查。”
周智和徐淑面色大变。
徐淑急得快哭了。
“能不能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都没用。”
王旭摇摇头，眼神锐利。
“自从杀掉张圭，这件事就肯定要有个了断，现在的情况算不错，至少有充分准备，我走之后，你必须尽快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让他们与朝中大臣联系，密切注意事态发展。
若风头过去，你就让父亲想法给张让送钱，宦官爱财如命，过了气头，不会跟钱过不去，但绝不能让我们家的人去送，必须找个可靠而又能撇清关系的人，不然会削弱家里在士族门阀间的影响力，对我们今后招揽名臣良将不利。”
徐淑的眼睛泛起泪光。
“眼下张让在气头上，如果直接把你杀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
王旭笑着宽慰。
“家里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与各大门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我现在的功勋和名望，张让不敢轻易把我害死，如今这个年代的中央集权不够，名望和功勋非常管用，门阀士族的实力很强，不到万不得已，张让没可能跟我们死磕。
我们现在不要逼他，更不要给他带来威胁感，等他气消，我们再付出足够代价，面子给足，他自然会权衡进退，而且皇甫将军已经抢先给我来信，让我忍，想必他已经和朝中大臣商讨出应对办法。
你不用太担心，如果不是肯定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危，我不会束手就擒，只是具体会被关多久就说不好，但应该不会太久，你别忘记，眼下这个皇帝也不是一般的贪财，他是敢公然定价卖官的皇帝。”
徐淑仍然不放心，突地咬紧银牙。
“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反吧。”
“不行！”
王旭瞬间睁大眼睛。
“大汉四百年的统治已经深入人心，纵然因为腐朽而逐渐离心离德，但灵帝还没死，天下也没有大乱，所谓时势造英雄，没有时势，哪儿来英雄，现在连曹操都还是大忠臣，满地名臣良将都是坚定的保皇派，我们几个傻乎乎地冲上去送人头？”
徐淑哽咽着说不出话，俏脸布满浓到化不开的忧愁。
“砰！”
房门被踢开。
满脸焦急的张靖和王飞冲了进来。
两人尚且没来得及出声，王旭已抢先道：“二哥，家里的事就交给你，凡事多跟周智他们商量，具体的安排，我已经跟文雅说清楚，时间不多，我要先走一步。”
王飞张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愤然一叹，暗自生闷气。
张靖也沉默着没吭声。
看气氛有些沉重，王旭露出笑容。
“行了！不跟你们废话，若时间太长，那个死太监说不定又要给我安罪名，我走了！”
除了周智无法动弹，徐淑、王飞和张靖都跟着去相送，待来到军营，却被狠狠吓到。
此时军中大将一字排开，每个人前方都是一面战鼓。
众将士整齐排列，密密麻麻，彷如要点将出征，连通往城门的道路两侧都排满兵士。
高顺和徐晃大步迎来，彼此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询问。
“将军！今后如何是好？如何进退？”
王旭微怔，但很快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还能怎么进退……公明，你的云姬不是在老家等你回去成亲？你的父母之命不还没有完成？至于高顺，随你咯，想干嘛就干嘛！”
徐晃和高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王旭深吸口气，洒脱地笑了。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把你们想完成的事都完成，我唯独能告诉你们，我一定会回到战场，希望将来还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兄弟！保重！”
话音落下。
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刘逸。
高顺和徐晃长长松口气，会心一笑，缓缓走向不远处的战鼓。
万众瞩目中，王旭跨上战马，被那些五十多岁的五官中郎护在中间，缓缓走向城门。
众将瞬时齐声高歌，数十面战鼓轰鸣。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犹如重锤敲打在每个人心口！
向战友辞别！
向同袍致敬！
列阵以待的将士也齐齐用兵器捶打地面，发出整齐而沉重的声响！
鼓声越来越大！
兵器的撞击声越来越响！
突然。
将士们发出雷霆震吼。
“恭送将军凯旋回京！”
“恭送将军凯旋回京！”
“恭送将军凯旋回京！”
震耳欲聋的声浪令王旭的心跳猛然加快，胸中涌起说不出的感动。
这是在向他辞行！
这是做给天下人看！
告诉天下人他是多么受将士爱戴，有多么大的功劳，让宦官心存顾忌！
随行的五官中郎们虽然武艺高强，却也被这场面震慑得面色发青，心中有鬼的左丰更是缩着脑袋，满面惊恐，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走出城门那一刻。
城头的战鼓突然敲响！
敲的是冲锋的鼓音！
敲的是胜利的炫耀！
城楼扬起数百面大旗！
染满鲜血的战旗！
众多擎旗士赤膊露肩，强壮的肌肉满是伤痕！
数万将士挤满城墙，齐声高唱起《诗经·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激昂的声浪震天裂地，盘绕在逐渐远去的王旭耳中久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