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危机与仇恨
看着默然不语的宗员，王旭突然升起敬意，心里思绪万千。
这个历史上只有区区几句记载的将领，凭借满腔报国之心长年征战边关，虽然能力有限，没有惊天动地的功勋，可神州大地不就是无数个这样的普通人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才铸就数千年的辉煌篇章？
这片土地自古不缺英雄豪杰，岂是区区几页史书就能记录，还有更多的人被历史长河淹没，战死疆场却连名字都没留下，也正是他们的生命和热血，才凝筑起这个辉煌国度的基石，造就璀璨的文明！
霎时间。
王旭豁然开朗，彻底想通困扰自己的问题。
他的嘴角缓缓划起弧线，似笑非笑地望向天际，心中默默念叨：小张宁，谢谢你的质问！我会等你！我一定要亲口回答你，我为什么要打仗！
心中的斗志再度燃烧。
他终于找到奋战的意义，终于看到前进的方向。
或许前路很坎坷，但他非常开心。
因为他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曾经他认为有病的人才会想的东西。
他感觉自己不经意间已经站到一座山的顶峰，看到从前没有看过的景色。
眼前……太美！
美得令人心醉！
因为那是天下苍生！
因为那是锦绣河山！
不过。
此刻的形势没给王旭想太多的时间。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很快就得到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整个张府根本没有家属女眷，除去死掉的张圭，全是家仆护卫，没人清楚张圭家人的去向，只知道早在皇甫嵩东郡大捷时，张圭就把他们全部迁走。
王旭瞬间脸色铁青。
按照宗员的谋划，原本打算提前行刑，然后栽赃给黄巾余孽，说是黄巾余孽逃进张府躲藏，彼此矛盾激化，从而杀人泄愤，众将士进来剿灭黄巾余孽时，张府的人已经死绝。
若证据捏造的好，一切便顺理成章。
因为张圭跟黄巾暗中勾结，所以黄巾余孽跑到他府上躲避就合理，彼此产生矛盾也合理，黄巾余孽在绝境中恼羞成怒，杀人陪葬就更合理，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唯独知道内情的只有今日进来的将士。
徐晃和高顺等将领肯定不会出卖，而普通士卒也都是嫡系亲信，就算有人不可靠也没关系，宫里的张让见不到这些士兵，士兵也见不到宫里的张让，处理方法很多，问题不算很大。
眼下张圭提前把家人藏到别处，事情就变得复杂，城里必然有他家人联络他的眼线，那些人知道张圭和黄巾是什么情况，知道黄巾余孽不可能杀张圭，而张圭的家人也可以见到张让。
事情的严重性令王旭心里七上八下，略有些忐忑，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突然！
后院传来张靖声嘶力竭的怒吼。
“张烈！这一拳是为我父亲，他为你们父子出生入死打天下，图个什么？”
“这一拳是为我可怜的母亲，她从小照顾你，视若己出，你良心被狗吃了？”
“这一拳是为我五岁的妹妹，她那么可爱，就凭她叫你声哥哥，你怎么能狠下那个心？”
“这一拳，是为我……”
张靖似哭似怒的吼声让庭院里的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谁都说不出此刻是喜悦还是悲痛，或许更多的是种浓浓悲哀。
宗员是军中年纪最大的将领，长年征战的他看惯生离死别，见多恩怨仇恨，沉沉地叹息一声，很快就平复心中情绪。
沉默着待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什么，陡然睁大眼睛。
“糟糕，张烈不能杀，快阻止张靖，不要打死。”
“嗯？”
王旭微怔。
想到宗员值得信任，他思量着解释。
“宗将军，我正想跟你商量，当初张靖投诚的时候，我曾答应让他手刃张烈，没想陛下会下令活捉，你看这战场的事能不能通融，到时就说他在捉拿的时候负隅顽抗，不小心失手杀掉。”
宗员气急败坏。
“张靖的事我知道，早猜到你会这么干，我年轻的时候干得比你多，也比你熟，你的举动我一眼就看明白，战场与朝堂的处理方法不能等同，谁还没有气盛的时候，原本是件小事。”
王旭有些发呆，久久没反应过来。
宗员急急接道：“但现在情况不同，人多嘴杂，若有人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王旭不以为意。
“宗将军放心，今天带来的将领是心腹，不会说出去，即便事发，最多功过相抵，消去我爵位，我身为主将，答应降将的事怎么能食言，我跟他亲如兄弟，更不可能为官爵做这种事。”
宗员看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急得跳脚。
“陛下要求活捉不过是一时兴起，若在平常，依陛下的性格，只要说张烈已经死掉，根本不会多问，反而重重封赏，可将军别忘了自己刚刚杀掉张圭。
如果张让报复你，在这上面做文章，进谗言说你故意欺君抗旨，恃功欺主，到时候陛下亲自派人调查，这里这么多人，将军怎么隐瞒？怎么向陛下解释？”
“这……”
王旭想到张靖对张烈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想到自己的承诺，心里非常犹豫，况且把张烈活着送到昏君面前，天知道张烈会说些什么，临死前拉几个人下水也说不定。
宗员看他迟疑不决，心中大急。
“将军倒是快去，愣着干什么，若张烈被打死就晚了，将军现在绝不能犯任何错。”
王旭深吸口气，坚定地摇头。
“宗将军，张让如果真要找我麻烦，就算不杀张烈，不犯错误，他也并非没有办法，以莫须有的罪名被他陷害的忠臣良将可还少，还不如让张靖报仇，那样我既能完成诺言，也能根据这件事想对策，免得突然被扣上不明不白的罪名，反而措手不及。”
宗员陷入沉思。
半晌。
他眼里浮现欣赏的意味。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现在就去写信给皇甫将军，这件事必须提前联系朝中大臣，早些做好应对准备，不然危险至极。”
眼见宗员为自己的事这么上心，王旭心里着实感动，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宗将军今日搭救之恩，鄙人定然铭记于心。”
“诶！将军说这些干什么！”
宗员摆摆手，心急火燎地离开。
王旭头疼地抓抓脑袋，暂且放下糟心事，打算亲自会会张烈这个与自己争斗近一年的对头，待寻到后院东角的花园，便远远看到张靖正愤恨地击打张烈，虽说赤手空拳，但拳拳到肉，暴怒的吼声蕴藏太多复杂情绪。
冷峻的高顺也站在两人旁边不远，蛇矛插在地上，矛刃旁边还躺着三个浑身血迹的死人，其中一个正是当初带人追杀他，后来又被童渊斥退的那个叫凌云涛的老者，另外两人倒是很陌生。
高顺察觉到他到来，快步迎到近前。
“将军，末将幸不辱命，黄巾贼意欲从后门突围，被我与张靖联手擒下。”
“嗯！”
王旭轻轻点头。
“你先去前院歇息，这里交给我。”
“诺！”
高顺没有多话，提起蛇矛离开。
张靖回头询问：“老大是不是有话跟张烈说？”
“确实想说两句，但没什么大事，你先打，打够再说。”
张靖似乎已经冷静不少，凄哀地叹口气。
“再怎么打，死去的人也不能复生。”
看到他脸上厚厚的泪痕，王旭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而走向浑身血污，面色呆滞绝望的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