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十二章 嗅到你的魂
郭为他们找到苏醒时，苏醒正坐在沸点后院儿的大理石月台上，而他脚下，整齐的跪了一排被刀架住脖子的光头膀爷。
当然，这都不算什么西洋景儿。最让人感到稀罕的是，苏醒身边儿此刻竟然还同样坐着一位光头膀爷。尽管这位脸已经肿的看不出样貌的仁兄两个鼻孔被血呼啦的卫生纸堵得瓷实，但嘴角的烟卷儿，却正一闪一灭的冒得痛快。
看那横眉冷对的意思，人家还压根儿就不尿苏醒……
因为苏醒假装没看见郭为他们，这伙儿人进来院子后傻站了好一会儿，胆子最大的郭为才敢走近他跟前儿小心的问道“三哥，你没事吧？”
“你盼着我有事儿呢？”苏醒灼灼的瞪了郭为一眼，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不带“你郭为现在真是混大发了？下午刚跟我顶了嘴，晚上你手底下人就来砍我？你活腻歪了是吧？”
“我操！谁他们又陷害我！”郭为近乎哀嚎着往苏醒跟前儿又凑了两步，连气带怕之下，脚底板都跺的生响。
众人怀疑的眼光中，苏醒没理会郭为的咆哮，而是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扭头问身边横眉冷对的薄荷她爹道“叔，你认识他吧？”
苏醒这么一问，不但周围人没了声音，甚至就连郭为本人，也随即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想知道答案，但是，大家眼中的大肿脸盯着郭为看了半天，不但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还越发扭曲起来。
见状，苏醒倒是满意的点点头“叔，我再说一遍，你认识他吗？”
“认识，串子街伟哥！”猛然被惊醒的大肿脸发着颤音冲郭为点了点头，任谁都看的出他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见他害怕，郭为几乎是指着他鼻子骂道“我操你大爷，我不认识你！**再敢胡说，我……”
“你给我闭嘴”苏醒猛的瞪了郭为一眼，继续诱导薄荷她爹道“叔，你继续说，你是怎么认识‘伟哥’的？”
“我……，我跟二宫的龙三儿是伙计……”大肿脸明显是因为郭为的表现受了惊吓，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忽然跪在了苏醒面前“我错了，我不知道您跟伟哥认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
苏醒没再搭理大肿脸。但是不知道之前曲折的郭为听了大肿脸跪下之后说的这些话却喜笑颜开道“三哥，我就说我不认识他！今天晚上，肯定是这活儿孙子喝多跟你撞上了！妈的，一帮瞎了眼的东西……”
“是这样吗？”苏醒也假装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薄荷她爹摇头道“叔，我怎么觉得不像呢？你忘了，刚才你还说要抄我家呢？没人让你狗仗人势，你有这么大能量抄我苏醒的家？”
“我真不知道是你啊！不信，你问薄荷……”薄荷她爹哪儿能听不出来苏醒是在陷害自己，他刚想起寻找薄荷，一旁同样听出苏醒究竟什么意思的郭为的大脚就招呼了上来。
“我操你大爷！我让你眼瞎，我让你不认识三哥！还他妈抄家，我今天晚上先抄了你家……”郭为也是真急红了眼，边骂边踹，一会儿就将薄荷她爹从月台踹到了底下跪着的那群人当中。
这时候，底下跪着的那帮杂碎基本上也都看清楚了正踩人的是谁。即便是他们脖子上的刀这个时候已经在苏醒的示意下撤掉了，但这伙儿人眼睁睁看着同伴挨揍，却没一个敢像刚才似的冲上去的……
看郭为发泄了一会儿，目的达到的苏醒起身冲猪头招了招手“车钥匙给我。你在这儿看着点儿，别让他因为今天晚上住了院，其他人，随便……”
“那郭为怎么办？”猪头跟着苏醒往前院儿走的同时，替目送他们离开的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时候，苏醒反倒满不在乎道“管他呢？真真假假谁说的清楚……”
“那郭为说要抄大肿脸家的事儿呢？”
“是吗？”苏醒想起什么事似的缓了缓脚步道“忘了告诉你了，那个我一直叫叔的大肿脸，是薄荷她爹……”
“真的？”虽然猪头之前一直在猜，但猛的听到这个消息，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比之前苏醒刚明白的时候痛苦。
原地呆立许久，直到确实看不见苏醒的背影了，猪头才敢小声的呢喃只有他自己听到的“***这两个字眼……
苏醒肯定听不到猪头说了什么。他绕回沸点大厅时，正对上哗哗作响的音乐喷泉，早等在这里的服务员脸说带比划的给他指点了好几遍，他才绕到喷泉前面找到了正坐在水池边儿上逗弄金鱼的薄荷。
走到近前，苏醒被薄荷专心致志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道“丫头，你就一点儿不关心你爸？”
听到苏醒的声音，薄荷抬起头先是一喜，而后才摇摇头道“我看到的，你不会真伤害他！”
“对，我看你面子！”苏醒拽起薄荷湿漉漉的小手，边走边嘱咐她道“今天晚上自行车先扔这里，我开车送你回家，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回到家之后，别跟你妈说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免得她替你们两个人担心……”
“如果他说了呢？”
“他不敢！”苏醒紧了紧攥着薄荷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薄荷是有男朋友的大姑娘了，如果他以后还敢欺负你妈妈，你就告诉他，说你男朋友会收拾他……”
“也会保护我的……”不知道是被苏醒攥的手心痒痒还是怎么的，薄荷听了苏醒的话，竟然第一次不顾仪态的笑出声来。
原本，苏醒是打算就这么跟薄荷她爹揭过这一页，但是薄荷现在不经意表现出的开心，却让苏醒再次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别扭着把薄荷送回家之后，苏醒借着郭为不断打电话要跟自己有所交代的台阶，直接调转车头原路返了回来。而他这么来回一折腾，郭为要给他交代的地方，也从沸点后院儿挪到了江川一中后头的护城河边儿上。
苏醒把车子停在一中后头横跨护城河的卫所桥上时，猪头、李春山他们依次都趴在桥栏杆上正往桥底下看，而郭为，则已经和自己手底下的弟兄们把之前的那些膀爷全押到了桥下河边儿的芦苇荡。借着小河两边道路上的灯光，依稀能看见此刻郭为正在冲面朝河面跪着的这些人叫骂着什么。
这种腻歪的场面，似乎都成了所有帮派执行家法之前的规矩，别管手底下犯事儿的是谁，也别管他们犯了多大事儿。即便是把柄真被人抓住，这些人被处理之前也总要被人家长篇大论的鄙视一番。
所以，郭为要是不把时间拖延到苏醒现身，好像都跟对不起自己看过的香港黑社会录像似的。
这大概也是猪头他们为什么要留在桥上看热闹的原因。
猪头等人看见苏醒把车停下，立刻屁颠颠的都围了过来。尤其刚才向大家宣读秘密的猪头，更是凑在离苏醒最近的位置边开车门边解释道“三哥，我跟郭为说了。他让人把薄荷父亲送医院看看，没事儿就送回家。其他人，他说等你来再做。”
“他准备怎么做？”苏醒接过高峰递上来的烟点燃后走了两步，趴在刚才他们几个趴过的地方也往桥下看。
一直没说话的李春山这时离苏醒最近，理所当然的由他解释道“郭为说，他准备让这帮兔崽子捡玻璃球。二十二个人二十一个玻璃球，一会儿郭为把玻璃球扔进护城河里以后，谁捡上来一个谁就能走，最后那个捡不上来的，必须留下身上个物件儿才能离开……”
“损，真损！谁他妈教他的……”苏醒摇着头冲桥下刚看见自己的郭为笑骂了一声，但随即，却催促似的冲他摆了摆手。
一边儿，猪头看见郭为把玻璃球扔进河里之后也跟着凑趣道“三哥，你说一中当年选址在护城河边儿的时候，是不是就有让学生把那些学校解决不了的矛盾拿到这儿来解决的意思？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啊……”
猪头说的是玩笑话，但也是一句真话。
江川一中是所百年校史的老学校，它最初筹建的时候，其实并不在江川市中心，而的的确确是在市郊护城河边儿。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江川人养成了往护城河倒垃圾、排废水的习惯，也养出了护城河内臭气熏天的淤泥上那些稠密到可怕的芦苇荡。
有芦苇荡做掩护，自然有人要把歪心思打到这里来。所以，从护城河里捞出第一具无名尸起，这里的淤泥就忽然又多了一种用途。
这些年，尽管护城河从城乡分界线变成了城区之间的分界线，一中也逐渐成为了江川中心地标，但是这些依旧稠密的芦苇荡里，每年总还要出现几具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溺水的无名尸……
“走了！”苏醒被桥下那些人折腾出的臭气熏的难受，大声冲郭为喊了一声之后，将车钥匙丢给了猪头。
猪头倒是很有兴致！趁着众人跟苏醒道别的机会，磨磨蹭蹭的他几乎是斜着眼走到了苏醒之前停车的地方把车子开了过来。
苏醒本来懒得跟猪头计较这点儿小事儿，但他钻进车里还没坐稳，前排的猪头就又跟想要出什么幺蛾子似的嚎叫道“三哥，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你想留下看就下车……”苏醒从后面把手伸到猪头脑袋上刚想扇他，却被这小子从副驾驶凉垫儿底下抽出的一块白色手帕挡住了视线。
苏醒不认识这块手帕，但那上面，却有一行他再熟悉不过的娟秀“我是黑夜里游荡的孤魂，而你，是嗅到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