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十二章 人去楼空
“从我接纳柳大侠进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老村长的个子不高，佝偻着脊背就显得更矮了。不知为何，在他身上有一股腐朽的气味，从他一走出屋门就开始散发出来。
但这股气味没有停留多久，因为空气都已经被村口的血腥味给吞噬殆尽。那些已经辨别不出模样的尸体，只要看上一眼就令人作呕。
“像您这样的人，世间已经极少了。”烈无骨手中抓着弓，站在老者的身旁。村里无论男女老少都走了出来，没有一人胆怯，仿佛见惯了这些场景。
“柳大侠于我族有恩，自然要报恩。”老者就像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样，可这报恩是以性命为赌注的。
一重一轻两种脚步逐渐逼近，两道身影已经站立在了村口。老者用浑浊的双眼看着那二人，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
锦衣男子如今的衣服上都沾满了不同形状的血渍，毫无之前风花雪月的样子。他甩了甩手上的血，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发髻。
“阎象你先上，让我缓缓。我这身子骨老了，才杀这么点人就不行了。”锦衣男子心里苦涩。他手上的人命不少，自然不会因杀人而劳累。只是因为他近年都是刺探情报的任务，少有真正需他动武的时候了。
人有时候是特别容易习惯与遗忘的。锦衣男子已经习惯了自己不过是一个沉迷于酒色的富商的身份，而不是一名杀人如麻的杀手。
巨汉咧开了嘴，诡异地笑了笑，“主上会不高兴的。”他又指了指身后。
听到主上二字，锦衣男子有心中一紧。他知道今日若无个结果，主上定是不会离去的。只能怪那柳平雪竟然逃得那么快，以为这厮定会在青山村多留上一些时日。
柳平雪这人果然没那么简单！
烈无骨看了眼村长，“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入山的？若无人指引，即便他们跟着柳大侠走到山口也进不来，只会在树林迷失了去路。”
“咳咳，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自然是这青山里有了内鬼。毕竟，不都是自己的人啊。”村长微微咳嗽，显然是年事已高。不过，这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清清楚楚，毕竟他当这村长也当了不少年月了。
“青山族听令，迎敌死战！”突然，老村长猛地大喊道。他身上那腐朽的气息一扫而空，转而替之散发出来的强悍气息竟隐隐比肩烈无骨。
“是！”所有的村民都回应着村长。这青山村哪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根本就是森蛮之中的一族。是与青山之外的人都不相同的一族，他们自始至终的生活在青山的森林之中。
“我自然是不会让我族灭绝，有些族人早已离开这座山了。”老村长明白烈无骨在担忧着什么，既然无牵无挂，那便能慷慨赴死。
烈无骨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了手中的弓，瞄准村口的二人。他想起已经远去的狗蛋，嘴角不觉露出笑容。
…
青山之森的深处，一处如同碧镜一般的湖泊。
白发的男子坐在湖畔，手中的玉箫发出呜咽的曲调，仿佛是在为死人送行的歌谣。百兽听闻，都会为之落泪。
白令的眼中是湖泊的波纹，倒映着浓浓的悲伤。他感受到了，远方那些亡灵的哀嚎与不甘。若今日有一人做了另一种选择，结局绝不会是如此。
一曲落定，那湖水竟从波纹深处凝结而起，逐渐幻化成一人形。那湖水人形是一端庄的宫装女子，她伸出手在白令的脸颊上摸索着。
白令抬起头，与那宫装女子对视。
“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作为客人，我打开门，让强盗害死了主人。”此时的白令早已无当日与烈无骨对战之时的风采，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大人面前低头认错。
“你没有错，东海不需要那么多敌人。”那由湖水结成的人形并没有开口，声音就已经传进了白令的脑海里。那女子的眼神之中传出无尽的温柔。
“陛下，我没有看守好炎鹰花，请您降下责罚。”白令说道。
“怎会有责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父王当时被人一时蒙蔽下的责罚如今也该是时候收回了。念白令剿杀敌人有功，现撤回对白氏一族白令一脉的流放，令其速速返回王城。”宫装女子温柔的声音中有一种旨意。她旁边的人如此说道。
这人白令是看不见，恐怕会是一个传令的下人。而这旨意将会装裱好，在他到达王城的第一刻，送到他手上。没想到，王上对他这一脉万万年的责罚就只因为他将青山的大门打开就解除了。
青山四周的森林是一处大能制造的迷宫，世间能够进入者没有多少。白令本应该守护这份能进入青森的荣幸，反而被他亲手葬送了。
他看着宫装女子面容姣好的脸，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
“女妖！你又来蛊惑我哥哥，你给我滚！”一阵铜铃声急迫地响起，紫色头发的少女冲了出来，对着那水作的宫装女子大声吼道。
“哥哥，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青山村那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她又转向白令，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泪水。还好那小子不在，不然，她说什么也要去救他出来。
“我们与那将军划了界线，你怎么又出去了？”白令皱眉，不知是因为紫发女孩偷偷跑了出去，还是因为她骂了那宫装女子。
“哥哥，你就继续让这女妖利用你吧。你就等着死得不明不白吧！”女孩破口大骂，情急之下已经顾不得形象了。
“啪！”白令的手甩上了女孩的脸。
“放肆，怎能对王女如此无礼。”
女孩发狠地盯着那宫装女子和白令，“我再也不要见到哥哥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白命！”白令喊了一声，知道已无法挽回。他旋即单膝下跪。
“家妹不懂事，望陛下不要责怪。”
宫装女子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速速归来吧，不要耽搁了。”说完，那身形又重新化作了湖水，落入湖泊之中。
“是。”白令苦涩开口。他又怎会不怀疑那女子是否是在利用他呢？可是他，早就顾不得这些了。
白令留恋地看了一眼这湖泊，扫视了一圈四周的野兽们，就消失了在了原地，空留下残余的温度。在他离开的一瞬，他的药园里的药草们尽皆枯萎。
“她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吧。”
白令的心中唯一还牵挂着的，只有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