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四章 江湖飘雪
“你再不来,我可要被这幽影殿的一条走狗给咬得皮肉不剩了。”那乞丐听闻声音到来,便知道是自己等待的人。只是他来得未免实在是太晚,乞丐的声音里微有责备。今日若不是有那面容清秀的持剑少年相助,自己恐怕会被陈管事这等杂鱼给了解,未免也太过不光彩了。
进过三重天的人,自然有他们的骄傲。若有人让他们不得不抱着他们的骄傲从他们的神坛上跳下来,他们还不如自己了结了自己。就像那些英雄,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被人陷害而死。这是英雄的宿命,三重天也是英雄,洛河国的英雄。
“那我便帮你收拾了此人,你看可好?”那声音道。
乞丐此刻的双眼已然睁开。他与那声音的主人相识数十年,深知那人的心性。若是他说出来的话,必然会是真的。于是乞丐便转眼看向那正欲转身离去的陈管事,眼神如同看着一已死之人。
“好大的口气,我今日便让你们知道幽影殿的‘七管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大放厥词的。”陈管事厉声出口。先前他欲杀那乞丐,被一布衣青年给挡住。如今他要离去,又遭到一还未现身之人的威胁。这事传出去,自己这幽影殿“七管事”的名号也就不用要了。
陈管事决定,今天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要留下点血在这酒楼里,不然怎么都不好听。
“那在下便来试试。”声音不温不火,如同六月里的飘雪,洋洋洒洒又不带任何重量。
那是一白衣男人,从天边翩翩而至,一看便是轻功不凡。但是就是这样一道身影,给人的气势却稳如泰山。不是白令那样的温润如玉,也不是烈将军那样豪勇无双。
这就是唯柳平雪一人的不凡之处:站在那就是让人无法轻视的劲敌。埋名山野多年的第三天相,今日终又回到了江湖。
酒客们看着轮番出现的高手们,只得在心中微惊在这小小的云霞镇也能目睹如此可怖的对决,实是永世难以忘怀。就在他们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柳平雪已经一剑刺出。
正是“飘雪剑”的起手式:“未雪无晴”!
这一剑,众人看去感觉太过随意。陈管事心里暗自想着,这一剑的随意之下必然有深藏的剑锋,此人绝非那么简单。
的确,用一套剑法的起手式来对付一位幽影殿的高手,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可众人并不知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第三天相“柳平雪”。就连那乞丐都看不起陈管事,柳平雪又怎会将陈管事纳入法眼呢?他就是随意的一剑,全看陈管事如何应对。
陈管事早已发了狂,根本毫无保留。一手狠辣尺法直接迎上,势头如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乞丐看着这一幕只是笑笑。他知道就凭柳平雪这一身功夫,对上陈管事也就只需要一招的功夫。他身边的虎形木兽似通了灵性一般不断在他的身上蹭着。乞丐眼里充斥着的疲惫,就是为了组装这只能吓走陈管事的虎形木兽而带来的。
柳平雪的剑已经到了!被无数次擦拭的剑尖眼看就要被乌黑铁尺的狂暴攻势给击破,可那剑如同通了灵性一般从对手眼花缭乱的攻击中穿梭而入。
那是柳平雪回到江湖的第一剑,就这一剑就胜过之前在这场酒楼里发生的所有招式。一剑分毫未动就已经破了陈管事所有的攻势!
就这随意的一剑,已然被柳平雪使得滴水不漏,犹胜当年之英姿。
柳平雪隐姓埋名多年,江湖上的人认为他早已死去,或者重伤至功力尽废,更有人觉得他是怕了这险恶的权柄和江湖,永世不再踏入一步。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柳平雪的胸膛中有一把剑,一把名为“江湖”的剑。
此剑不朽,吾志不朽。
他出身于此间乱世,俗世里的东西避无可避,那就用自己的身心去接受。他苦练剑艺,不问风雪,不是因为他孤僻,而是要在这杂乱如麻的人世间找到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
他隐姓埋名了,却永远不会忘记这片江湖,自己的道。在每一个小石头醒来的夜晚,总是能看到爹爹坐在床边擦着他的飘雪剑。那是柳平雪在月光下磨剑,磨手中的剑,也磨心中的剑。
于是,今日他回来了!顾不得这世间会是腥风血雨,还是动荡不安,总之,这世间不会再平静。
柳平雪手中的剑化作了他的执念,直指陈管事脖子里的血液。他深厚的功力一出,那乌黑铁尺直接寸寸断裂,根本无法触及雪剑之锋。陈管事和柳平雪之间的境界,差的太远!
陈管事眼神中的惊恐一瞬间喷涌而出,甚至超过了之前看见的那只虎形木兽。他认出了那剑法,那是数年前这世间的最强之剑:飘雪剑!就在认出的那一刻,陈管事直接身形暴退,全身的血液都在极速流转,如影一般的轻功已经被运用到了极致!
柳平雪眉眼叹息,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死前的挣扎之举。他大袖一挥,手中的剑已归鞘。场间酒客都十分不解,为何那陈管事明明已经是刀俎之鱼肉,不将他了解?
幽影殿如今虽是胜地,可心狠手辣的行事手段让天下百姓所敢怒而不敢言。现在能亲眼看见幽影殿的一人身死当场,哪怕只是一条狗,那也是大快人心!
只是那陈管事眼中的恐惧依旧,感觉他的脸相似被凝固住了一般。他暴退中的身形也开始放缓,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给停滞在了半空中,好不怪异!只有乞丐明白此间缘由,嘴角微微一笑。
“哐!”
那原本看似逃脱了的陈管事猛然栽倒在地,眼中的恐惧依旧停留在一秒钟之前,只是早已无了生气。他脖颈之间一道巨大的口子猛然裂开,鲜血喷洒得到处皆是。竟是因为柳平雪的剑实在是太快了,这伤口还来不及裂开,那剑力便已经断了陈管事的血脉,斩了他的生机。
直到死前一刻,陈管事还不肯相信,自己竟然从猎人变成了猎人,而且被猎杀得如此轻松见到。四周同样来自幽影殿的黑衣人看见这一幕,疯狂地四散逃窜开去。
“凭你的实力,杀光能认得出你的剑的人,应该不难。”乞丐开口。
“就让他们回去报个信,让那些等我的人,知道我就快要回来了。”柳平雪淡淡回应。而后他向前作揖。
“我来晚了。”
…
一座清静的庭院里,牡丹花开得正艳丽多姿,假山边的池塘里鱼水相欢。
一个紫色华服的年轻人坐在屋内,面前是一盘没有对手的棋局。
敌手难逢!
他抬手落子后,便要思考许久,再抬手落子。有些邪异的眉眼之间又夹带着某种韵味,甚是好看。
就在这时,一串脚步声打破了原本唯有落子之声的宁静。一名黑衣人跪在男人身旁,小心耳语。
“换个人便是了,我殿下又不是无人了。”男人的声音传出,听上去毫无感情,只有他身边的黑衣人亲眼所见男人嘴角放肆的笑容。
“柳平雪,你总算是回来了!”
若陈管事九泉之下还未饮孟婆汤,就会知道他的血流成了一张等待了数年的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