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此刻的夜晚冷得似是冰做的,可冲天的喊杀声却不是如此。洛河城纵横南北的主干道上早已站满了人。他们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一个个手持坚兵的骁勇战士。洛河国的历史上从没出现过如此大规模的兵变,也没出现过这么训练精良的叛军。
这一夜,或江山易主,或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这便是战争,在血与屠杀的冲刷下,总是给历史的长夜中留下一处又一处的白骨废墟。百姓们都躲在自家屋中,叹息着。许多人已不是第一次捱过这样的夜晚,和平的年代永不会来临,王朝的颠覆早已成为王权者们的家常便饭,闲遣嬉游。唯有弱者,在这之中,苟且地活着。
宫城灰白的石壁上好似被染上了某人的鲜血,暗红色的脉络攀爬而上。洛河城位于洛河国的中央,是洛河国存在的象征,可如今所谓坚实的大门却被内通者轰然大开。喊着“江山应易,昏君必没”的叛军畅通无阻地冲入了洛河城。这城里最后一刻还忠于虔王的将士们,在这漆黑的夜里,在叛军的火光里,被剿杀,被降服,无人幸免。
“告诉朕,我洛河国鼎鼎三重天的人在哪里?在哪里!”一个穿着由金色丝线缝纫的龙袍的中年人,对着他面前瑟瑟发抖的侍女大吼着。幽深的大殿里,听不到呼吸的声音。这里是最后安全的地方?不,这里只是最后逼近断头台的陵墓。所有那些曾经发下重誓要永远守卫洛河国皇室的大臣们早已不知去向。
“三。三重天的大人们至今未到。应...应当是被那叛军。”侍女低声道。
“住口!三重天的大人们是洛河国的守护神,是朕祖祖辈辈们延传下来的地方。那里,有洛河国最英勇的侠客,最无畏的战士,没有人,能够战胜三重天。”虔王口中说到三重天时,眼睛里发出了憧憬与信仰的光。
他没有意识到,三重天的存在就像是无形的毒药,稀释着他这残喘的王的警惕。
跪在他脚边的侍女却被吓得脸色苍白。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发怒的虔王。在她的印象里,虔王是一个温柔的王,会笑会哭,就像一介平民,无所顾忌。也许,这便是他注定脱下皇袍的宿命,他不适合当一个王。
“砰。”大殿的门被人猛烈地撞开,伴着门外凛冽的风。虔王也蓦地一惊。来人是御前侍卫柳平雪。
柳平雪便是三重天的其中一人。他一生浸淫剑术,手中的三尺长剑常常在变化无常的痕迹里杀人于无形。与其说他是天才,不如说是剑才。柳平雪的剑无师自通,每一次突破都来自他自我的悟剑。一招一式不出与任何一张剑谱,不仿于任何一位前辈高人的剑。
据说,他剑术成名的时候正是腊月,大雪纷飞。柳平雪一人独自穿着蓑衣,站在枯藤老树之下的雪中,一头乱发被风吹拂在他脸上。那一瞬间,天地无声,似只剩下了他与手中的剑。下一刻,枝杈上的积雪微微颤落,剑光也平齐一闪,那老树便被拦腰截断,重重栽倒在雪上。从此,“飘雪剑”在洛河国名声大噪。同年,柳平雪便被选入三重天。
只是,柳平雪虽入三重天,却留在王宫,日夜守护虔王。有人说,他是前王捡回的弃婴,从小便肩负使命守护在虔王身边。
此刻的柳平雪已不顾礼节,直接开口:“叛军已兵临城下,还请陛下速速与娘娘,小太子驱车离开洛河城。”
“那三重天?”
“恐怕三重天早已叛变,倒向叛军了。”柳平雪开口。“此战天下人都认为叛军战胜乃大势所趋。里应外合的人里估计也应有不少三重天的。”
虔王面色灰死,他自然明白三重天叛变的意味。那是一个王朝覆灭的象征。
“朕虽称不上一代圣君明君,但至少不应是昏君暴君啊。”
殿外的喊杀声越来越逼近,火光将幽暗的大殿照得通亮。有一辆被粗布遮掩的马车,悄然驶向城外。
而此时洛河城内,一高台之上站着一黑衣男子。他的身材并不魁梧,反倒透出几分阴柔之气。这男子背后,便是无数的士兵伫立,似是在听候差遣。
“这一次,果如先生所料,洛河城早已无力阻挡我们的进攻了。也多亏了先生,竟使得三重天的侠士们多数叛变。不然,即使我们能拿下洛河城,也当死伤过半。”黑衣男子开口说话,可他身周并没有任何一人。定睛一看,唯有火光跳动的时候,才能模糊看出那人的影子。原来是不知道这个人用了什么法子,隐藏了自己的身形,站在黑衣男子旁边。
“不必多谢,这是本座答应你之事。只是,此刻能虔王已经随那柳平雪逃离洛河。你需派你阵中的高手前往追捕,普通兵士再多也敌不过柳平雪手中的一剑。”身影张开口,其内的声音透着些许沙哑。
黑衣男子点头应许,抬起手时,已有数道身影绝尘而去。
“这洛河古国传承数千年,就如此落入我的手中了”黑衣男子望向夜里的洛河城。
“桀桀,若无本座的帮忙,就算给你天兵天将,也攻不破这洛河城。即使这虔王再怎么昏庸无能,仅三重天一处你便毫无希望得到皇位。”那隐蔽的身影发出沙哑的笑声。他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洛河国的命运。
雪,下得越来越无轨迹了。柳平雪驾着被麻布遮掩劣迹的马车,疾驰在道路上。背后是高耸的洛河城的城墙,而前方是数不尽的旱田和荒原。马车里,虔王从皇后的手里接过自己唯一的儿子,就像一介百姓中的普通父亲一样,伸出自己的食指,逗着孩子玩乐。
此时,虔王陪着自己的亲人,竟似乎忘记了自己已是亡国之身。只有在前方驾车的柳平雪,眼中积郁了化不开的忧愁之色。四匹骏马的脚程已如风一般快,柳平雪却明白,或许今天是在劫难逃。洛河古国如此长的历史中,叛乱战争数不胜数。但江山从未从洛家人的手中易主。因为,有三重天的存在。
可这一夜,一切都仿佛不复存在了。
世道间的庞然大物,使人听完便肃然起敬的东西不多。唯有两件:一是明处的王朝,二是暗处的武林。如同是镜子一般,两者是并立着处于两面的。朝廷之上的帝王无法兼做武林的霸主,武林的霸主亦然无法登上天子的宝座。
泱泱洛河古国,百姓们得遵从着两位“皇帝”,武林霸主和朝堂天子。当然,武林有武林的规矩,皇权有皇权的规则。
直到三重天的出现,打破了这明与暗的界限,彻彻底底混淆了这原本既定的一切。三重天,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洛河古国的岁月里,大多数的王都守着自己的本分,不与武林相互侵犯。有一个王,名唤离王。在即位之后,他便开始着手操办一个神秘机构的成立——三重天。
离王本是庶出,根本分不得洛河王座的一杯羹。可夺嫡之事谁又能料到,兄弟相残。他的哥哥们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又被先王囚进了牢狱之中。
于是,便有了离王。
离王在被选中之前,本以为自己此生再无缘插手朝政,就一心求武。他七上莲山求剑,学成一手了得的剑术。后又闯荡江湖十年,认识了当时江湖上许多能人异士。可偏偏御旨难违,离王被迫离开了他留恋的江湖。
离王的心间其实并未放下江湖。他虽深知明与暗两不可相融,仍执意过界。三重天,便是融合了王权与武林的那个节点。离王广邀旧友,收取能人,号称三重天乃天下武林最强之人的聚集之地。离王凭着自身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在数年之后,真的使三重天成为天下群雄趋之若鹜的地方。
一个武林中人聚集的组织,却护佑着皇家的太平。明与暗双道之中,三重天均隐隐位居帝王之位。
三重天之中,被分为了三大派,每派一重天。
第一重天,名唤无双天。无双天内都是武功绝艳的高手,无人不敢重视他们,因为这无双天的高手随时会取你性命如同捏死蝼蚁一般。
第二重天,名唤奇门天。奇门天内的武林高手走的不是寻常武学的路子,使的并不是刀剑枪戟,而是各种奇门遁甲,奇淫巧术。或许,他们不如无双天的侠客们内功深厚,武学精湛。但他们杀人,无形之中,防不胜防。
第三重天,名唤须弥天。须弥天内的人武功平平,但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名的智者或大儒。他们不靠自己的实力,却仍能玩弄敌人于股掌之间。曾有人说,历史中那位无所不知的百晓生也加入过须弥天。
这三重天,虽不能言揽尽天下豪杰,却也相差不远。以致无人不尊三重天,无人不敬三重天。三重天也履行着前人的职责,以护佑皇家为荣,以加入三重天为荣。
可明与暗,武林与王权终不能永远的融合。终有一天,风云变幻。
洛河王朝,虔王时代。三重天依旧是全天下的圣地。
三重天有一项传统,会选出三大武力至强者。须弥天自知武力不足,从不参与。奇门天深知自己所长并非与人殊死搏斗,以旁观为主。而真正去角逐这三大天相的人往往出自无双天。
在这个时代,豪杰辈出。三重天中,剑术第一当是能以剑穿雪,斩金铁若无物的“飘雪剑”柳平雪。虽其剑术已如此逆天,可仍在三重天内只能排名第三天相。而比起柳平雪还要更强第一天相和第二天相是谁,却无人知晓。传言,一二天相早已失踪,不知现身在何方。而柳平雪却又常年不出,深居宫殿之内。
这,便是祸乱之起。三重天群龙无首,再无凝聚之力,辅佐君王之心亦一再失去。毕竟三重天之内,均是人中龙凤,又有何人愿意停留在这个毫无意义的组织之内。于是有人言,天下势力将重新洗牌,明与暗将会重归原位。
世间再无三重天。
无人知晓在洛河城被攻陷的时候为何三重天会选择沉默。三重天之中有人选择了叛变,有人选择了出逃,唯有第三天相“飘雪剑”柳平雪因常年守护虔王身侧,才能带着虔王逃离洛河王殿。
此夜之后,洛河王朝改朝换代,三重天也不复从前。从此,天下将迎来最鼎盛的乱世,而此时,尘归尘,土归土。
此刻的洛河城灯火通明,所有原属虔王的战士们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胜利的叛军们在洛河城宽阔的街道上游荡,这座皇城已经落入了他人之手。朱红色的瓦壁,翡翠色的屋檐都染上了漆黑的污渍,因为它们都经历的一场屠杀的硝烟。叛军的士兵们享受着忽然暴涨的权力,他们涌入酒馆,青楼,赌场,用武力强迫着金钱的威严。
现在的洛河城不是繁华的世界,而犹如变成了最原始的丛林,只因为今夜结束了一场战争。
虔王宫的大殿里此刻已不再阴凉,冒着熊熊烈火的火把悬挂在每一个角落。龙椅的表面流光溢彩,在火焰闪烁中越发的绚烂。而现端坐其上的并不是虔王,而是一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并不是第一次坐在能够彰显自己地位尊贵的位置上。能够被捧为叛军之首,本就当有着不小的势力与权威。但是一个大国的帝王之王,显然是他此生本不敢想的地方。他此刻竟端坐在上面,身子不住的在微微颤抖。
“桀桀这张龙椅怎么样?比起你那幽影殿的几把破黑布盖着的木椅子有气势多了吧。”一抹看不见的声音飘荡在黑衣男子的身边,嘴里发出的沙哑声音甚至能够称得上难听。
“是不错。不过从此我就不再仅仅是幽影殿的殿主了,我将是这洛河古国的人王。哈哈哈。”
“恭喜殿主坐拥江山万里,霸基伟业!”大殿之中还站着许多类似黑衣男子装束的人,不难看出都是黑衣男子的手下。
“你们从今往后不可再称我为殿主了。我冥流从今日起便是影王,我是这个国家的帝王!”黑衣男子突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既然我已成这一国之主,那这洛河国的名讳便不必保留了。我,将展开新的时代。”
“恭喜影王陛下!”冥流的话音刚落,底下的部下已经会意高呼起来。
但此刻站在冥流旁的身影突然颤动了一下,“放肆!洛河古国数千年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更改的!”看不见的身影似乎有了怒气,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总之,这洛河国必须得叫洛河国。”
“我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凭什么我连这区区一个名字都不能改?”初尝这至高无上权力果实的冥流早已沉醉其中。
“嘿嘿嘿,你这么快就已经适应了王的身份了吗?可是,难道你忘了是谁把你捧上神坛的?是我!记住,原本的你在三重天面前不过是区区蝼蚁之身。军队是我带来的,三重天也是我策反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身影终于爆发了,沙哑的声音带上了恶毒。
短暂的沉默,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大殿内的灯火都开始摇晃。冥流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此刻,逃走的虔王应该已被诛杀了吧。”,他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桀桀,也许吧。”看不见的身影听完冥流的话,发出难以捉摸的笑声。
窗外的雪,已经变得像凛冽的刀子,蚕食着人的血肉之躯。
马蹄飞快地踏在莹素的雪地上,溅起无数飞雪,又留下了许多模糊的脚印。
“驾,驾。”柳平雪快马加鞭,只希望能够尽快的远离王都洛河城,他有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平雪,我们现在距离千石城还有多远的距离?”虔王开口,怀里抱着那个本应是太子殿下的婴儿。千石城是距离洛河城最近的城池,而那里现应还是一片稳定和祥和。
“陛下,已经不远了,只剩下近百里路而已。”
柳平雪忽眼神一凝,前方右侧出现了一处颇高的山崖。之前一路行来走的都是平坦的官道,现突然有一座高崖,正是贼人行凶的最好时机。那隐隐的不安在柳平雪的心中大肆爆发。
“哈哈哈哈,“飘雪剑”你又何必再逃呢,你明知在劫难逃的。”
“是啊,再逃也不过再给你多逃几里路。”
“我们可早就已经紧随在你们后面了,动手也就该挑此刻了吧。”
三道不同又语气近似的声音从飞雪中传来,三道身影隐隐约约地不断放大。
“幽影三剑?你们还是和过去一样,只会躲躲藏藏啊。”柳平雪已停下马车,缓缓站在了雪地上,回头低声,“请陛下稍安勿躁。”
“不愧是‘飘雪剑’柳平雪,三重天的第三天相,我等身形未露便已被识破身份。在下是幽影三剑的老大,董平。望柳大侠海涵,此行乃上头之命。”一个全身被裹在黑布里的男人出现在了柳平雪的视野里,包括他的脸也被遮盖。
柳平雪的右手缓缓移动到了剑鞘上方,却并不抓紧。董平看见这动作,便已迅速将腰间的剑拔出。他自知拔剑的速度定然不如柳平雪,自己的实力也相差甚远,若不提前拔剑,必定会被飘雪剑那快得惊人,力道惊人的一剑给刺破胸膛。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柳平雪看了看四周,向左轻迈了一步,让自己的背脊紧紧贴着马车。他在提防着,这一场暗杀并非一对一光明正大的对决。他的身后是必须要守候的王,而对方还有两人未出现,但一定正虎视眈眈地潜伏在大雪之中。
董平先动手了。那柳平雪只为守护并不为杀人,他只有先动手才有机会。剑影如同缠蛇一般飞出,直取柳平雪的脖颈。柳平雪右手一挥,一道寒芒直接将剑影击飞。董平只觉得手中长剑几近脱手,虎口反震得撕裂一般的疼。
董平身影迅速退后,一击不成,自己的剑影早已失去了优势。若不是他退后,只怕他这一双胳膊已被快如飘雪的剑给卸去了。
“柳大侠好功夫,果然在下并不能当得住你的绝世剑法。可惜,今日并不是一场决斗,我们也并不是为了杀你而来。啊哈哈哈哈。”董平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
“啊!”马车中传来了一声惊呼!
“糟糕。”柳平雪的确是护住了陛下,可他却疏忽了皇后在马车的另一侧。
“没想到连柳大侠都会如此轻敌,或者说,其实只有虔王在你心中重要?可,虔王的心中并不是只在乎你啊。”董平再一次冲上前去,剑影更多了,从四面八方射向了柳平雪身上的要害。
只见一个黑衣人抓住了皇后的长发,已经站在了山崖之上,手中的寒剑抵在了皇后雪白的脖子上。虔王慌张地钻出马车,欲要追出。
柳平雪闪身躲过董平的剑,正要阻止虔王离开马车。“陛下不可,这是陷阱!”便又有另外一道剑影从他方射来。
“别忘了,我们可是有三个人。”一道戏谑之声从那方向传来。
此刻,乃必杀之局。
柳平雪站在这无边的雪中,突然过去的一切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杏花楼是洛河城鼎鼎有名的醉花青楼,这的头牌柳香君唯卖艺不卖身。此女子香名远扬洛河城,十八曲艺样样精通,嗓音如同初春的黄鹂一样婉转。皇城的富商大贾,达官显贵都纷至沓来,不惜花重金一睹柳香君的真容。可还是仅有极少数的人能与柳香君见上一面。
按她的说法,她的艺,不凭金钱,只看缘。
洛河城中有一条洛河斜走而过,两岸均是翠柳,河水清澈能见河底白沙。千年来,洛河已成洛河皇城的一处名景。
皇帝们也常常换上便服,假装成一名普通士族,游于河上。虔王的父亲诺王,便是如此。
一日,诺王坐舫船在洛河之上闲游,一人独自饮一杯微暖小酒。就在这时,却听闻耳畔传来丝丝悦耳之声。回头看时,只见一非凡女子在画舫之上弹着琵琶,口中唱出绝世的唱词。此刻正值夕阳西下,在诺王眼中,这女子熠熠生辉,仿佛真若传说之中的神女,洛神。一时之间,诺王竟说不出半分话语。
这一日,也有他人见到了柳香君的这一幕,于是从此所有人皆以“洛神”称之。
后来,柳平雪只知诺王常常私访杏花楼,只为了一寻那柳香君。两人亦师亦友,却从未有过肌肤相亲。直到有一日,柳香君带来了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她跪下求着诺王收养这个孩子。她不知诺王乃诺王,只是说道自己将有重大的变故,无力再抚养这个孩子。诺王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面前被称为“洛神”的女子。
这个孩子后日便是柳平雪。柳平雪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下一任的王,虔王。于是,他从小便成了虔王的影子。
诺王也的确是一代明君,并未对柳平雪的身世有所隐瞒,早已对他如实相告。也让柳平雪自愿以一生守护洛家之周全。
可此刻,柳平雪忽地意识到,自己是否已将辜负诺王所托。他的剑越发的快了,几乎超越了肉眼的极限。但他没有想到,幽影三剑的二人就像不要命似得任由他的剑落在他们身上。况且,幽影三剑也绝非等闲之辈,手中的剑影刁钻以及凌厉也让柳平雪不得不全神专注。这二人中任意一人的剑,柳平雪可以任意破之,可若组合起来,即使放在三重天内也当榜上有名。
“我们幽影三剑本练得就是相辅相成的剑法。你可要专心了,柳大侠,若你还旁顾他处,小心自己先丢掉了性命。”董平嘶笑着,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掐着柳平雪的命与气。
柳平雪看着虔王一步步走向那处高崖,一时间竟无能为力。身边的两道剑影竟使他无法脱身。
“对,没错,再过来些,再过来些就把你的皇后还给你。”那个挟持着皇后的黑衣人对着虔王道。
虔王依旧向前走着,不断地走着。只是走的步伐越发慢,似乎透露着些许的诡异。虔王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陷阱。他甚至知道也许自己就算走到了那黑衣人的身边,也决不一定能换回他皇后的生命。可就算他不走过去,也是一样在劫难逃。柳平雪再强,也抵不过幽影三剑的组合剑法。想逃,带着虔王和皇后也无处可逃。这只不过是一场时间的游戏,胜者的天枰早就已经倾斜了。
虔王几乎走上了那一去不复返的高崖。此时的皇后早已哭成了泪人,甚至停止了挣扎,只是哭泣地抽动早已让刀刃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嘿嘿,就等这一刻了。”挟持皇后的黑衣人瞬间用力,手中的利刃便深深地划过皇后的血管,喷洒出来的鲜血用空中飞舞的雪花交织在一起。斑驳落地,白色的雪地上落出一片最凄厉的花朵。
然后黑衣人纵身向前奔去,手中的剑刃翻飞,无数剑影四射,直奔虔王的胸口射去。剑影撕裂了空气,眼看就要撕裂虔王那颗脆弱的心脏。
“不!”柳平雪双目通红,手中的剑已快到了极致。可他毕竟年轻,与虔王同岁,刚过而立之年。而幽影三剑的修行的年岁可在远远在他之上。天赋之才也难以比肩一切,只待假以时日。
可那凌厉的剑影竟然扑了空,并没有按照黑衣人所想,血溅五步。只见虔王贴近悬崖边缘的脚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人偶,跌倒了下去。他的眼中是无能为力的死灰色。一夜之间他见证了自己的国家的分崩离析,见证了自己都城的烽火飘摇,见证了自己的爱人逐渐冰冷的鲜血。他不是昏君也不是暴君,他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年轻的王,他只不过是一个巨大阴谋的祭品而已。
而那个孩子被留在了车厢里。没有了拖累,没有人能拦住柳平雪的逃脱。柳平雪劈开车厢,一把抱起婴儿,绝尘而去。
“虔王已死,我们回去吧。先生嘱咐过我,那孩子不必追究。”董平望着柳平雪消失在雪中的背影,默默开口。
“师傅,我们真的就这样袖手旁观吗?”一个全身素衣的秀气小姑娘站在一位同样全身素衣的老尼身旁。只是她们没有贴近刚刚的杀局。
“虽然洛家和我们有渊源。但我们并不是三重天,不该随意插手俗世里的事情。”
女孩听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刻,洛河城内,一座高楼之上。
“叔叔,你说爹爹什么时候会回来。”
“是啊,叔叔,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中年男人一身布衣的站着,身周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童。这两个小童在眉眼之间出了奇的相似。
“你们的爹爹,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们,就乖乖跟着我,不能给你爹爹丢脸。”
他往远方眺望,一切似乎已经归于平静。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一个混乱却人龙辈出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