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庆典那夜(上)

“oh,oh,yeah,woo…”

星辰度假村,郭家望的包房内,“卷毛乐队”又在深情表演。这回,郭家望没有像上次那样宴请众多来宾,所以也就没有让王立彬找来那么多表演者,他甚至招呼都没提前打一声就直接奔过来了,偏偏又是在王府大酒店十周年诞辰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好!好!哎呀,我们阿海的唱功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啦!”郭家望跟朋友鼓掌叫好。

四人放下乐器和麦克风,黄江海走下来,恭恭敬敬斟上满满一杯酒:“我刚刚听到王总说,郭董要来了,点名找我们乐队,我一阵惊喜啊!您好久好久没来了,一来就想到我们,我这种开心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

郭家望爽快饮罢此杯,又夸赞道:“你们乐队是真正有实力的,我怎么可能忘了呢?我也看过很多乐队,什么风格都有,专业科班出身的也有不少,签了唱片公司的也有不少,但是实话说,他们很多人就算站在豪华大舞台上,那些台风、气场、表现力,都不如你们乐队。”

“哎哟,郭董真是过奖,过奖,其实舞台张力这种东西很难说得清楚,不是说专业的乐队就一定会有,也跟懂不懂音乐知识关系不是很大。我们四个都是业余的,只是单纯喜欢音乐,就聚到了一起,一见如故,有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我想就是这种对音乐的默契度,让我们更齐心吧!”

“说得对。”郭家望赞许点头,顺口问道:“你们平时生活里肯定也是很要好的吧?”

黄江海几乎毫不犹豫就回答:“那当然了!我们四个的默契度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有时候都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他的底气十足,仿佛没有一个字是违心话。郭家望看了身后的其余三人一眼,与阿诚目光对视的时候,阿诚也赶紧摆出憨厚的笑。这样憨厚的笑轻易把郭家望蒙混了过去,他又顺口问道:“你们四个住一起吗?”

“现在是没有住一起,不过最近刚好打算租个大一点的公寓,搬到一起,这样每天排练什么的都方便点。”黄江海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见这些台词他已经烂熟于心,郭家望这样的问话,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也已经历过数百遍。

郭家望频频点头:“是啊,住一起排练什么的都方便多了,不需要约来约去,找个大点的公寓,方便又热闹…哎,对了,阿海啊,你们平时,除了晚上来星辰上班,白天还有什么其他的工作吗?”

“哦,”黄江海回头望了四人一圈,向郭家望挨个介绍起来:“顺子嘛,他因为钢琴跟键盘都很精通,所以经常还会去做一些家教,教人弹钢琴或者键盘,每个双休****都特忙,晚上上班经常弄迟到;阿诚嘛,他倒是没做贝斯老师,学贝斯的人也不是很多,他每周末会去一个自助餐厅表演一下;四筒嘛,他既没做吉他老师也没在什么餐厅表演,因为他挺喜欢装潢设计的,所以经常接一些活儿,给人设计设计房子,他也是我们当中最懂电脑的。”

见黄江海没有再介绍下去的意思,郭家望不禁问道:“那你自己呢?”

“我嘛…”黄江海呵呵笑起来,“我除了音乐,没有什么别的特长,平时我就爱唱歌,也爱写歌,所以有时候会帮别人作上几首小曲,不为赚钱,就图个开心。”

郭家望有些惊讶,带着些许敬佩打量了他一眼,“阿海还会作曲啊!高手,高手!”

黄江海自谦地笑笑:“郭董又过奖了,我全凭兴趣写来玩玩,登不得大雅之堂…”

“哎,别谦虚了,会听歌的人不一定会唱歌,会唱歌的人不一定会写歌,只有造诣相当深厚的人才能自主创作啊!不管是音乐还是别的什么,都是这个道理。会欣赏的人不一定会表达,会表达的人不一定会创作,但是会创作的人,他一定会表达,也会欣赏。创作涵盖了所有的方面,是一个人理解力的强烈渗透,只有对某方面的领悟达到了一定境界,他才能涌现创作的灵感。阿海,你绝对有了一名音乐人的资格!”

对于郭家望这样高的评价,黄江海自然受宠若惊,连忙再次斟满一杯酒敬上:“此等殊荣小的承受不起啊!”

两人痛快饮罢此杯,后头的三人,两人各自擦拭着自己的乐器,仿佛事不关己,阿诚的眼中更是隐约闪过一丝嫉恨。

放下酒杯,郭家望提出:“哎,对了,阿海啊,你写的歌,你们可以演奏两首给我欣赏一下吗?”

“没问题!”黄江海拍着胸脯答应,“只是我们可能排练得还没有那么熟练,您别介意就行…”说着,他转头大声对三人喊了一首歌名:“《回乡的我》!”

因为不是很熟练,所以三人翻找起乐谱来。此时,郭家望的眼神和语气都变得敬佩:“‘回乡的我’,唔…听歌名就很美,很有意境啊…”

黄江海继续吹嘘道:“这首歌哦,算是我的处女作哦。这首歌词跟曲是同时作出来的,那天我回到老家,来到田头的时候,突然就有了那么一股灵感,我赶快把随身笔记本拿出来,就在田头坐着,没超过半小时,这首歌就写出来啦!”

“不到半小时,厉害,天才啊…”

轻轻拨弄了几根弦,身后的贝斯发出了一串低沉而有魅力的声音,仿佛是在询问:“可以开始了吗?”黄江海会意,站起身向台前走去,拿起话筒,三人也默契地弹起了前奏。

“这首《回乡的我》,是我写的第一首歌,也是我们乐队头一次在星辰度假村表演这首歌。来这里两年多了,这首歌还没有拿出来表演过,能把第一次献给老朋友郭董,太开心了!”趁着前奏,黄江海还在继续客套。

这时门被何俊毅推开,王立彬歪歪斜斜地走了进来。“郭董!”

来到郭家望对面坐下,他已经又是满脸醉态,笑起来眼神也很迷离。郭家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就又移回了台前的“卷毛乐队”身上,不愿错过他们一分一秒的精彩演出。

“呼唤我,呼唤我,黄昏的故乡/

呼唤我这个潦倒的游子啊,无家的孤鸟一般落魄地流浪/

那座山那条河,见证了我们的成长/

今日再踏故土,噢,仿佛旧时一样/

噙着泪水,挺直脊梁,手中仍是当年的行囊/

白云啊,你若要去往天的那一方,请将我的思念带上/

送去给她,我的阿母,哦,万万不能忘…”

郭家望和朋友们都陶醉在美妙的旋律里,王立彬也只好学着他们陶醉进去,满脸痴迷。他的痴迷必须表现得比客人们更甚,他的掌声也必须比客人们更响亮。因为,这就是总经理的工作内容之一。强烈压制自己所有内心喜好的他,如同一块柔软的橡皮泥,已经被这社会揉搓得滚圆,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棱角,却又像是一块石头,即便外表被磨得滚圆,真正的内心仍然无比稳固坚硬。他不该有心,不该有肺,不该有五脏六腑,不该有七情六欲,他只是块橡皮泥或者石头,随人类喜好摆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好听!好听!阿海实在太厉害啦…”

“谢谢各位大哥…下面这首歌是我前阵子刚写的,虽然不是处女作,但它也是初登场哦…”

世界一片混混沌沌,“应酬神经”仍然反应迅速,王立彬带头鼓掌叫好,并向郭家望吹嘘起了黄江海:“郭董,您可别不信,他们乐队来星辰上班这么久了,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阿海会作曲呢!他从来就没在客人跟前表演过原创歌曲,看来今天他是真的开心!这么久没见到郭董了,其实我也一直想起您,可是无奈啊,我不会作曲,不然我也写首歌唱唱啦…嗨,不如这样吧,我叫阿海给郭董量身打造写首歌,下回我来唱给您听!”

郭家望乐得哈哈大笑:“好啊!等他唱完,我跟他说…”

黄江海深情投入的歌声响起,众人静静聆听。

“街角在夜雾中渐渐湿润/

路边老旧的青红灯,照着这落寞的一个人/

这里就曾是她住过的地方,追溯回忆的余温/

噢,这被舍弃的城市,夜已深/

仰望小窗,美丽的面容倒映在心中/

那时的表白,为何如今让人莫名心痛/

相守,分离,遥远的雾夜,已是过去的梦/

噢,这被舍弃的城市,夜沉重/

离去的列车已经驶过车站/

呜咽的最终汽笛,带去了云的彼端/

不知何处才是她将要停泊的港湾/

再见吧,这被舍弃的城市,夜依然…”

他们沉浸在美妙的旋律里,仿佛心也已经被“呜咽的汽笛”带去了云的彼端。不得不承认,黄江海的这两首歌写得还是相当不错的,一改之前的摇滚风,走起了淳朴民谣的路线,也让王立彬对他的看法或多或少改变了一些些,看他的眼神也不禁流露出了一些些真心的赞许。他们四人堪称完美的合作深深打动了郭家望和朋友们,黄江海刚放下话筒,郭家望便站起身来,比王立彬更奋力地鼓起掌来。

“太厉害啦!阿海,快过来!”

黄江海点头哈腰走过去,自觉倒上满满一杯敬了在座各位。王立彬也不能不合群,拿起酒杯爽快饮下。

“阿海啊,想不到你不但唱功了得,还这么有创作才华…”郭家望夸赞几句,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你写歌这么厉害,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们‘海螺湾’写一首歌吧,刚好我们最近在拍一个广告,这首歌就当广告背景音乐,怎么样?”

这个提议让黄江海更加受宠若惊,忙一口答应下来:“行啊,郭大哥这么看得起我!”

“来,坐下来,我跟你介绍介绍这个广告大概内容…”郭家望拉黄江海坐到自己身边,语气也更加亲近随和了:“我们海螺湾,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到这个名称,黄江海吃了一惊,忙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当然听过!大名鼎鼎的海螺湾食品公司!不光是在中国,在整个亚洲知名度都是相当高啊。不瞒您说,我其实最爱吃的就是海螺湾的方便面啦!”

“是吗,哈哈哈!”听到自己喜欢的歌手喜欢自己生产的食品,郭家望相当开心,“那么,就让你的音乐跟我的方便面合作一次吧!为我的方便面写一首歌,成为我们的招牌歌曲,脍炙人口!”

黄江海一拍胸脯答应下来:“能为我最爱吃的海螺湾方便面写歌,还能让大街小巷的人都听到,是我阿海无上的荣耀!”

郭家望转头望向王立彬半开玩笑道:“阿彬啊,要是有一天,我把阿海挖走了,让他专职做我们海螺湾的代言人,外加写主打歌曲,就不能来你这上班囖!阿彬不会觉得我在挖墙脚吧?”

王立彬赶紧发动“应酬神经”圆滑地客套道:“怎么会呢?我会很自豪我们星辰度假村飞出一只金凤凰,只要金子能通过我们星辰度假村这块跳板闪出光芒,这也就是我的荣耀啊!”

“哈哈哈,阿彬这块嘴皮子啊,真是…对了阿海,我再跟你说下,这个歌词呢,具体要涵盖哪些方面内容,包括这个广告…”

屋内推杯换盏,一群人其乐融融,门外的何俊毅瞟了一眼春风得意的“创作才子”黄江海,若有所思。

没错,星辰度假村是一块绝好的跳板。那是马如秀的跳板,是小青的跳板,是黄江海的跳板,也许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他何俊毅的跳板。跳出这一步,是天时与地利、机遇与谋略的结合,也需要或多或少的勇气。正如冶炼厂那辆小面包是王立彬的跳板,当他跳出这一步时,绝对预料不到今后是会跳得更高,还是会狠狠一头栽下。马如秀不能预料,小青不能预料,黄江海也不能预料。

音乐声和笑声不时回荡在耳边,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