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是圈套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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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是给幽灵们的最好的掩护。

小春玉派来接毕云的不只是一艘船。

八艘船。

八个方向。

若把力量分开追踪，那么势必每一路都将陷入圈套之中。

毕云告诉付五，你不必冒险跟来，更不必躲在暗室里，不妨上街去走一走，多对百姓笑一笑，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旅顺口，而不是你的性命。

付五若死了，便成就了付五的侠名，旅顺口聚集的信仰正义的人，绝不会让倭寇再度在这里立足的。

黑夜的掩护下，幽灵一样的小船渐渐慢了下来，船舱的门开了，呼呼的海风声贯彻到船舱里，把这艘单薄的木船吹得吱呀作响。

毕云便见到了一个庞然巨物。

另一艘船。

大船。

大船一盏灯也没有点，可那艘小船却能够在黑夜之中准确的找到大船的位置。

毕云很奇怪。

因为实在想不出一种什么办法能够使他们在茫茫大海里如此精准的寻一个地点约会。

不过这个问题并不是鱼笑值得担心的问题。

鱼笑担心的是沙猛。

沙猛是最熟悉毕云的人。

鱼笑纵使易了容，也瞒不过沙猛。

鱼笑也知道，此行根本不可能摸到小春玉的巢穴，但是见到了小春玉已经是不错的事情。

只要自己处理得好，能够让小春玉信任自己，自己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小春玉的巢穴里做客。

冒险总是要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在沙猛是鱼笑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甚至在大漠里，鱼笑和毕云喝酒的时候，沙猛也在。

鱼笑也和沙猛学过抽旱烟。

抽第一口的时候，鱼笑一边笑一边咳，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毕云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仿佛也年轻了二十岁，当即，毕云便嘱托沙猛，这个人是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兄弟。

鱼笑笑着对毕云说，我承认是他的兄弟，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大叔。

毕云用一种寂寥的神情对沙猛说，你总有一天会继承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兄弟。

能被毕云看中继承万驼堂的人，毕竟不会是笨蛋。

所以鱼笑和沙猛之间只需要一点点默契，便可化险为夷。

大船上早已有人给小春玉抛下了绳子。

小春玉握着绳子，一跃便上了大船的甲板。

鱼笑也如法炮制。

这两人落在木头甲板上的时候竟是没有声音的。

船舱之内，却是别有洞天。

有美酒，有新鲜的水果，有在火炭上烤得滋滋作响的肥羊。

灯火通明，布置的十分奢华。

可这些光却丝毫没有透到外面。

小春玉请毕云坐。

鱼笑便坐。

小春玉请毕云吃。

鱼笑便吃。

鱼笑对小春玉道：“如果我能够过得这么舒服，我绝不会去做那么冒险的事情的。”

小春玉道：“你敢来，岂非就是在冒险？”

鱼笑道：“你请我来，不也是在冒险？”

鱼笑说着，拍了拍腰间的刀。

小春玉道：“你早就想来了？”

鱼笑道：“不错，不然我何必再付五那里盘旋这么久，无非是想到海上钓鱼，钓你这条大鱼。”

小春玉道：“那么一切就简单太多了。”

鱼笑道：“我早说过，我来，是为了和你们交个朋友。”

小春玉道：“你们中土有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了我做你的朋友，你又何必抓着付五？”

鱼笑道：“付五还以为，我是为了要他的钱。”

小春玉道：“没有我们，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鱼笑道：“付五也以为，我不屑于和你们为伍。”

小春玉道：“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你们这些英雄痛恨的。”

鱼笑道：“我的确痛恨你们的做法。”

小春玉道：“但那不妨碍我们做朋友，是吗？”

鱼笑道：“我是说，你们根本不会成功。”

小春玉道：“原来毕大侠，终究没有把我们这个弹丸之地的臣民放在眼里。”

鱼笑正色道：“绝不是。”

小春玉道：“哦？”

鱼笑道：“我见过你们的忍术，那是一种可怕的功夫。”

小春玉道：“那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连你们江湖中的下五门都瞧不上我们的忍术。”

鱼笑道：“功夫归功夫，精神归精神，那本就是两码事。”

小春玉道：“毕大侠武功登峰造极，能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我也欣慰得很了。”

鱼笑道：“你们有精神，有信仰，这一点，是我们很难做到的。”

小春玉道：“哪里，哪里，甚至在你们眼中，我们这都是傻。”

鱼笑道：“我们已经被儒学浸染了太长的时间了，追求的东西已经太软弱。”

小春玉道：“那毕大侠追求的是什么？”

鱼笑道：“我并不追求什么，我只追求痛快。”

小春玉道：“那什么才痛快？”

鱼笑道：“拿得起，放得下，有酒就醉，有仇人就杀。”

小春玉道：“那毕大侠认为我们追求的又是什么？”

鱼笑道：“我不知道。”

小春玉道：“原来也有毕大侠不知道的事情。”

鱼笑道：“你们追求和信仰的东西，很奇怪。”

小春玉道：“奇怪？”

鱼笑道：“我们可以信仰气节，信仰平和，信仰权利，信仰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甚至信仰一些虚无缥缈的虚幻的世界，可你们不一样。”

鱼笑正襟危坐，很坚定地对小春玉道：“也有付五那种人，也是最多的那种人，根本没有信仰和追求，只知道利害。”

小春玉道：“若不是中土见利见害而避的人太多，我们也不会认为我们有机会。”

鱼笑接着道：“你们不一样，你们崇尚得就是利害。”

小春玉微微皱起了眉头，鱼笑接着道：“你们信仰的是混沌，是没有秩序的需要，需要繁衍便去生育，需要杀人便去学武，所做的一切都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只是为了需要。”

小春玉道：“我倒是觉得，毕大侠说的也不尽然全对。”

鱼笑紧紧地攥了攥拳头，点头示意小春玉说下去。

小春玉道：“我们信奉的，也许只是宿命。”

鱼笑抬起头，仰天长啸道：“所以你们觉得，如果宿命青睐于你们，你们便可一举得逞是吗？”

小春玉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惨然道：“宿命的结果，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鱼笑道：“我明白了，只不过你觉得宿命逼你做出这些事情，宿命逼迫你的天皇弃位之后再谋复辟。”

小春玉由哀转怒，道：“够了，你只不过是一个追求什么都得不到的败者，凭什么来这里讥讽我？”

鱼笑道：“我若不想得到什么，也不回来了，你若不想得到什么，便不会找我来了。”

鱼笑对小春玉步步紧逼，道：“我只不过是出去玩了一阵子，回来了发现原本的东西更好，想拿回来，和螳臂当车的事情比起来，看上去轻松得多。”

鱼笑忽然站起来，凝视了小春玉一会儿，又道：“你也不必觉得我是在讥讽你，相反，我实在很觉得你了不起，现在，只要你把我的徒弟交给我，我便给你你想要的。”

小春玉道：“你能给我什么？”

鱼笑道：“我可以把想对付你的人，聚集起来。”

小春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