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半日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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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笑的伤,已经痊愈。

鱼笑吩咐付五做的事情,付五已做得很好。

可鱼笑一贯笑着的脸上,缺泛起一阵阵忧色,鱼笑并不担心倭寇的动作,因为付五的作用也许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现在的付五,就犹如一条怕死的疯狗,疯狂的反噬着原来并不是很善待自己的主人。

疯的人力气往往比他没疯的时候大些,狗也一样。

鱼笑担心的是高棍条,一别已经数日,也不知高棍条的状况,是不是还算过得去,鱼笑知道,无论是谁差点把自己的好朋友打得半死,心里都会不好受的,尤其是这么一个讲义气够血性的好汉子。

付五照样把自己关在密室之中,除了宋先生之外,还没有别的什么人能在这密室之中来去自如,但现在这间密室已经由毕云亲自布置过,就连宋先生恐怕都无法无声无息地潜进来。

不在密室的时候,付五必然会紧贴在毕云的身边,毕云也宽慰付五道:“你大可不必这么担心,他们要除掉的是我,而不是你,你即使死了,只要我还活着,他们便照样不能安生。”

付五只赔着笑说:“凡是还是保险点好,毕竟我对毕大侠还有很大的用处。”

于是鱼笑开始教付五把如何收买人心,鱼笑告诉付五,百姓的人心,往往是最厉害的武器。

付五也渐渐地感受到,被人爱戴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虽然损失了许多许多银两,但同样的银两用来买百姓的人心,总比去买厉害的杀手来的愉快些,功效也来的更长远一些。

所以,付五在密室中思考的事情,就是如何让自己的侠名远播于江湖。

付五正在想,是不是要培植一班兄弟,和以往的那些亡命徒不同,要培植一班不用钱买来的兄弟,就像申九一样,申九的手下,确实比自己的手下要忠心得多,可靠得多。

可就在付五临死的时候,付五还是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他所培植的这些“兄弟”没有一个愿意真正的为他卖命。

在付五一命呜呼之后,高棍条拖着付五千疮百孔、残破不堪、惨如烂泥的尸体掩埋的时候,申九亲自为付五掩盖上最后一捧土的时候,申九语重心长的对付五的坟墓说了一句话:收买人心,是要靠人格的,你没有人格,所以你得不到人心。

可现在,付五还没有走到他的末路。

付五正兴冲冲地捧着一本册子来到毕云面前,道:“我已差人连夜彻查旅顺口所泊所有船只,除了官府在册的和沿海渔民自造的那些,似乎凭空多出了三十余条大大小小的船只。”

毕云道:“哦?大大小小,三十有余,可能再精准些?”

付五面露难色道:“这几艘船也是我手下遍访坊间乡里,打听来的,有人见过夜晚毫无声息的时候,这支船队悄悄停靠,混迹在普通渔船之中。”

毕云道:“我久居沙漠,对这海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你且说细致些,三十余船只混迹在这旅顺口,怎会无人识破?”

付五面露惭愧,道:“昔日,我毕竟是替他们做事,海上的事情他们不让我过问,我便......”

毕云冷哼一声,付五接口道:“我手下多方查探,确有这附近些许摸鱼的见到过十几艘船为一批,出海向东而去,可不到半个时辰,这批船便回来了,而且吃水浅了许多说明他们是把船上吃重的东西卸了下去,可最近的海岛单程也要两三个时辰,所以虽然数量,样貌别无二致,还是可以瞧出这是两批船的。”

毕云道:“是不是最近两天,这些船就再也没出现过?”

付五道:“不错,正是如此。”

毕云站起身来,轻轻踱了两步,问道:“你可知这船上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付五道:“他们留我在旅顺口,便是给他们搞些盐铁。”

毕云道:“盐铁转运,一切皆有朝廷调度,若是私盐,私铁,能有多少?”

付五道:“这边是小人的能耐了。”

毕云道:“不出所料,这旅顺口近侧,定有他们巢穴,盐铁木料,定是他们修筑巢穴,打造兵器所用,你再去查,周遭镇甸乡间,可有走失人口?”

付五道:“莫说是周遭镇甸,就连我的十几个手下,也被他们征走,至今未归,而且......”

毕云急问道:“而且什么?”

付五道:“而且,早两个月有一具尸首从东面漂过来,早已被泡得面目全非,若非他身上刺了条豹子,我们也不知道是我的手下,我找人看过,伤口在脖子上,一刀致命,我起初只道是他在外斗殴,被人杀伤了性命,这下看来,却是被那倭寇灭了口。”

毕云黯淡地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一派宗主,一方枭雄,切记要爱惜手下,这样放任自己手下弟兄枉送性命,是成不了大气候的。”

付五连连点头称是,只当毕云是在栽培自己如何作个一方霸主的手段。

毕云见付五毫无悔恨之意,反而连连点头称谢,不禁摇了摇头。

见毕云摇头,付五不知所以然,正待开口问些什么,毕云却道:“你也是时候招揽一些人来了。”

付五道:“哦?我的手下不够吗?”

毕云道:“乌合之众。”

付五狂喜,一代霸主和枭雄说的话,毕竟有道理的,如果自己学得其中一二,自己在江湖之中,便可如日中天,便笑道:“那依毕大侠看,我们需要些什么样的人才?”

毕云道:“当然是有志向的好壮士,江湖男儿往往受不了军营的约束,可却有许许多多想要为国为民做些事情的热血男儿,只要告诉他们,我们做的事是对的,那么......”

话止与此,付五已会意,道:“毕大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高高举起‘义’字大旗,有了这般兄弟,我原来那些吃白饭的乌合之众,便可以......”

鱼笑的心,忽然生出一股悲伤的情绪,鱼笑在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浑然不能理解正义的人吗?鱼笑一直相信的是,内心再丑恶的人,也有为真和善动容的时刻,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麻木不仁的人存在吗?

鱼笑不禁想到了陈天宏。

思绪已飘远,鱼笑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

鱼笑笑了,悲凉,旋即变作了嘲笑,是在嘲笑自己凭空多情了,还是对不值一文的人格的嘲笑,没人知道,但毕云确实笑着对付五道:“那么如何?”

付五道:“当然是叫那些乌合之众去做攻击倭寇的马前卒,他们死了的话,我便可以节省一大笔开销,而且,从此往后,我统领的便是义士,能统领义士的也必然是英雄。”

鱼笑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