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丧家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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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棍条不知狂奔了多久,忽然间脚底下被什么东西一绊,高棍条身体前倾,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天气已微寒了,连那河边松软的土地都不再松软。

高棍条的脸已经被摔出了血,和之前抹在脸上重伤的鱼笑喷出来的鲜血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的狰狞和恐怖。

高棍条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既没有闭上眼昏过去,也没有爬起来的意思。

高棍条实在已经是太累了。

他已经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狂奔上。

突然高棍条觉得牙根很痒,肚皮很饿。

于是高棍条竟在地上抓了一把土,狠命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地上的土,岂是给人吃的?

高棍条刚咽下去一口,喉咙便被哽住,哇地一声,高棍条开始呕吐。

高棍条似乎第一次尝到了自己胆汁的味道,那味道的确很苦。

高棍条就这样跪在河边,透过平静的水面看着自己的那张脸。

猛然间,高棍条一掌劈向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左一拳,右一拳,高棍条疯狂地捶击着水面,口中不住地发出低微而嘶哑的声音:“是你害了小鱼!是你害了小鱼!你个脑子被驴踢了的蠢货!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快走!快走!那人是个疯子!”河边的一个农妇,正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河边洗菜,那个孩子远远地望着高棍条,洗菜的农妇慌忙放下手里的菜篓,牵着那个孩子便要躲开。

高棍条听见有人在说话,连滚带爬地奔到了那农妇和小孩子面前。

那农妇见一个满脸血污的疯汉子朝自己奔来,似乎是吓坏了,挡在高棍条的面前,死死地把孩子护住,用颤抖的声音对高棍条道:“你!你要干什么?”

高棍条把手伸向怀里,掏出了一把碎银子,捧到了那农妇的面前,道:“求求你!告诉我!哪里有酒!哪里有酒!?”

那农妇早就吓傻了,只盼着这疯子不要伤害她们母子,哪里还顾得上银子,便向前面的那个村镇的方向指了一指。

高棍条把银子朝天上那么一抛,奋不顾身地踉踉跄跄朝前面村镇的地方奔去。

高棍条再也使不出刚才从旅顺口一口气跑到这个地方的力气了,因为他已经将全部的体力透支。

高棍条恨自己,只有恨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不住地奔跑,要榨干自己的每一丝力气来惩罚自己。

“鱼笑的情况怎么样了?”这个问题高棍条无数次的从脑海中浮现,又无数次地从高棍条的脑海中被击沉。

高棍条不敢想!

他只知道,是他的鲁莽,害了鱼笑。

是自己亲手用拳头击中了鱼笑的心窝。

但毕竟鱼笑还是在最要紧的关头让自己逃了。

自己的兄弟身陷囹圄之中,生死未卜,自己却逃了!

高棍条此刻早就不把自己当做人来看待。

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着自己。

可是,这样高棍条的心里就能好受吗?

当然不。

高棍条只有喝酒。

只有酒能麻痹他的悲伤和自责。

村镇里,有个酒铺子。

不是什么好酒。

高棍条只把一大锭元宝朝酒铺子的柜台上一拍,便抱起一大坛子酒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

喝了几大口就,高棍条便把酒坛高高举起,把酒顺着自己的头就向下倾倒。

那酒如同瀑布般顺着高棍条的头泼洒下来。

高棍条只管把嘴巴张大,朝着天一口一口地把酒接进肚子里。

酒快干了。

高棍条索性把整个酒坛子往自己头上一砸!

酒坛子就在高棍条的头上裂开了花。

高棍条却笑了,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酒!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棍条的脑袋里,任何一个除了酒以外的想法都足以让他崩溃。

所以,高棍条的脑袋里,只有酒。

已不知有多少个酒坛子在高棍条的脑袋上开了花。

高棍条才歪歪斜斜地嘟囔着:“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是我害了小鱼,是我害了小鱼。”

然后咣当一声,倒在了酒铺子的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