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两碗茶
经历二十多天，《寻求阳光》的拍摄终于结束。
准确的说，白烨的戏份拍完了。
真的挺玄妙，就是这么一部让他吐槽不止的烂剧，却让其能够为所欲为，甚至不经意的磨练了演技。
河智苑泛红眼笑着，揉抚长发低垂脸颊，她止不住想要流泪，但还是骄傲的撑住了。
艾利克斯和斯嘉丽的别离让河智苑感到心痛同时，还有感动。
因为白烨教会了她，原来表演那么富有张力，仅靠肢体语言去表现一个角色也无不可，但如果为其创造了情感，那种心脉相连的感觉真的非常难言。
白烨没有安胜基那么老练刚劲，但他就像轻舒漫卷的白云，行云流水的感觉，再到燃烧烈焰般的意境，直至最后轻轻收起，力度适宜恰到好处。
可以这样说，安胜基给河智苑的感受是毛骨悚然，震撼同时充满了感染力，而白烨则是缓慢带着她，走进了斯嘉丽的世界。
在表演功力上安胜基无疑显得霸道，但对于还处在学习层次的河智苑来说，白烨为其引导则显得比较合适。
河智苑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就好似水乳交融，是那样的美妙。
白烨坐傍边不说话，对女人他素来捉摸不透，所以在搞不懂河智苑怎么了的情况下，他想静观其变。
过了片刻河智苑恢复稍许，偏着脸颊对他抿嘴笑道：“艾利克斯，你还不走，是想等着我给你一个拥抱吗？”
白烨摸着鼻子，无语回答：“这不是片酬还没结么。”
“扑哧！”
河智苑最终还是没忍住，抱着秀发泪花晶莹。
有那么好笑吗？干活付钱天经地义啊喂！
看他表情郁闷，河智苑红着眼好笑地道：“你得了片酬要不要请我吃顿好的？比如牛排。”
白烨想了想，点头道：“也不是不行。”
怎么说好歹也是搭档了挺长时间，人家好不容易提个要求还拒绝那就说过不去了，再说牛排么哥们还请得起。
丫的想着，还很是得意：“那什么，你挑个时间。”
河智苑捂着额头哭笑不得，真的就是这个男人打动了自己吗？
“有空再联系你。”
河智苑随意搪塞了句，又笑意盈然询问：“听佳人说你被公司拒绝了？”
白烨心动的问：“怎么，你那边有门路？”
“没。”
河智苑回答很干脆，歪着头妩媚笑道：“就是想和你说，恩fighting！”
白烨囧着脸，那怪异的发音还不都是搁这儿学的么？
他原本想膈应几句，但眼角余光瞅见场务负着手晃悠了过来，顿时起身颠颠儿的迎了上去。
白烨的片酬按时间算，不多估摸就韩佳人半数，想要按集数？sorry那您首先得是主角，当然作为一个三好青年，不管怎样该做的礼数那都要做周到了。
白烨怀里揣着单薄片酬，挨个导演编剧演员问候了个遍，才在河智苑“记得联系”的手势下准备离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回过身期待地问：“其实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在汉江边不经意看见了河智苑神采飞扬的一面，白烨就感觉熟悉得紧，但一直没有头绪。
河智苑想都没想，眯着笑眼摇头：“没有，我没记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闲得没事会认识这么一个傻气的男人？
……
哎呀好气啊，河智苑不就是那个那个……
回到住处的时候白烨终于有了些记忆，总觉得在某些地方见过河智苑的身影，淡蓝毛衣的好像，特么的就是死活记不起来。
眼角余光瞧着白烨满是郁闷，徐小胖嘴里嘬着块雪糕，奇怪问道：“你干嘛闷闷不乐？”
“有吗？”
白烨摸了摸脸庞，见她用力点头不禁转着话头：“你呢，不用上学吗？”
徐小胖眨了下眼：“星期六。”
白烨埋下头，安静吃着回锅肉盖浇饭。
徐小胖绷着脸，最终还是扑哧没忍住，烂漫笑道：“你是拍电影脑子糊涂了吗？”
“我拍的偶像剧。”白烨闷声纠正。
徐小胖眼睛稍微睁大，吃着雪糕天真地问：“你上次不是说电影吗？而且我回去问家里人了，说有可能是艺术电影。”
白烨怔了下，意外笑道：“你还知道艺术电影？”
“哦么，你真的是拍艺术电影的吗？”
徐小胖凤眼圆睁，忽地就凑近他抽着鼻子问：“你下次拍电影能带我去现场看看吗？”
她顿了顿，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恩，我最尊敬艺术工作者了。”
白烨差点被回锅肉噎死，不要给人强加心里负担好伐！
他扭过头，幽怨问道：不怕我是坏人吗？”
徐小胖想了想，坚定摇头：“不怕，你们这样的人都有着崇高的品格。”
好吧白烨算是看出来了，受家庭环境熏陶，这小胖妞未来有可能成为文艺女青年。
至于他？要不先睡个午觉吧，天气变晴朗了呢。
白烨心想着，收拾掉份儿饭长身而起：“我先回去补补觉，今天起早了。”
徐小胖看着他背影，好奇问道；“睡了觉以后呢？”
“去学校。”
他走上楼，又自顾悠悠道：“争取以后有个好成绩。”
“啊昂，你小气死了！”
徐小胖气气的跺脚，雪糕木条使劲一甩。
……
举头看日影，已复西南斜。
白烨埋着头哈欠连连，还没缓过劲的一路走过接踵的忠武路，直至那扇绿漆小木门前。
趿拉走进去，还没来得及问候大马金刀的李沧东，就先下意识顿住脚步，因为屋里还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不修边幅估摸四十好几，小眼睛带着一副眼镜，但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眼中那份睿智淡然的光芒。
两人的面前支着一张雕花茶几，乌木的瞧着也不知道正品赝品，倒是上面摆放着紫砂茶壶，浑圆滋润有几分品相。
白烨在那男人对面坐下，待李沧东给沏了一杯乌龙茶，才扭过头问：“找我有事吗？”
男人叫洪尚秀，是想找白烨拍电影的，李沧东稍微解释了几句以后，就抱着胳膊吧唧的抽着烟，好像事不关己。
白烨感觉在哪听过这人名字，但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平静接过洪尚秀的剧本仔细看着。
茶醇香飘溢，但白烨却没品出其中韵味。
他看了好久剧本，才放下拒绝道：“不好意思，这剧本我没法出演。”
洪尚秀一直打量着他，淡定问道：“为什么？”
“露骨。”
白烨吱了声，就没再言语。
这剧本大抵在讲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没有什么庸俗的干架桥段，但却暗流涌动，字里行间充满揣揣的不安和躁动的欲望。
洪尚秀笑了，反问道：“生活不都是很露骨吗？”
“生活是生活，电影是电影。”
白烨闷声回答，他拍《绿洲》时候有过光着屁股蛋，但不意味着愿意出演色/情桥段，就算是所谓的艺术电影。
洪尚秀的剧本还没起名，但白烨看了几眼，感觉和《绿洲》是同一种性质的电影，通篇都是让人沉默的描叙。
洪尚秀喝着茶没吭声，他想拍部电影有关于“生活”，准确的说是男人和女人的生活，正打算找些非专业演员，李沧东就推荐了白烨。
别说白烨的气质还真的挺理想，但可惜了这货从来就没有为艺术献身的思想。
看着洪尚秀自顾拿过剧本，白烨对其歉意微笑。
他也没在意，淡定如斯笑道：“没事，认识你很不错，怪不得沧东哥力荐。”
李沧东捻着烟，笑着没接话，他是希望白烨能出演洪尚秀的电影，但也不会勉强。
其实洪尚秀在韩国文艺界很有名，如果说李沧东以后注定要扛起韩国文艺电影的大旗，那么这杆旗帜也是从前者从中接过。自从韩国废除了电影审查制度以后，他就是韩国文艺电影的先河。
而且洪尚秀的能力比李沧东不遑多让，如果非要在华语圈拎个导演做比较，那他蛮像王佳卫，倒不是说两者功力同处一个层次，而是曾经都在某些时段扛起文艺旗帜。
特别仔细揣摩的话，发现两者的人物设置叙事风格还挺像，可惜最终目的却是大相径庭，老王是感同身受玩弄寂寞，洪尚秀拒绝代入冷静打量。
所以相比墨镜王声名大噪，洪尚秀一直名声不显，毕竟文艺青年也是需要激情的，当然用某些电影人的话说，洪尚秀一直坚持自己孤傲风格，无疑是“拉高了韩国文艺电影的格调”。
反正白烨不懂，直到洪尚秀离开了，才记起这人是那什么“三人三色作家主义导演”。
拒绝了他貌似有些可惜，但想到以后有可能被影迷拎出来观摩学习，白烨想想还是觉得算了。
他放下浮黄茶杯，对李沧东告辞头也不回地出门。
没想到还没走远，李沧东又哎的叫住了他，负着手沉吟问：“你现在还在出演电视剧吗？”
“刚结束，怎么了？”
白烨回着头，有些不解。
“到九月你歇歇吧，跟我到国外逛逛。”
白烨心中一动，问道：“去哪？”
“威尼斯。”
白烨愣了下，才乐道：“你是说意大利那个威尼斯吗？”
他是孤陋寡闻了些，但还是知道威尼斯电影节同样不可小觑，除了阵势，那里貌似不差戛纳。
特么的，哥们这算是终于混出了样么？
从忠武路出来后白烨心情倍儿好，觉得那茶喝得还真有余韵。
果然就像白大爷有云：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碗茶……
白烨挠了挠头，没记起后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