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〇章 压抑后的爆发
四月十九,南澳岛上的战事持续了十天。
在这十天时间里,大明官军在南澳岛上所有军事部署均已完成,可以说基本做到了防守上没有盲区。
在此期间,岛上贼军被斩杀、俘获有六百七十余人,虽然岛上营寨被攻破数量已经接近半数,但在战果上却不尽如人意,主要是攻破的基本都是一些地势不是那么险要、防御也相对较弱的营寨,里面人丁较少,储备的钱粮物资也不多,士兵捞到的油水相当有限。
随后,沈溪改变了策略,不再广撒网,而是专注于攻打特定目标,首先剪除的对象是岛屿中部那些个相隔较近的匪寇营地。
这跟士兵以及军将们的想法大相径庭。
在下面将士看来,官军要先攻打也该以那些孤立的贼寨为目标。那些个贼寨除了难以获得援军,还占用了较多的官军,就好像南澳岛的西部大尖山地区就有一处山寨,区域不大,但却足足占用了五个百户所,简直是兵力上的巨大浪费。
但军中向来便是军令如山,沈溪说怎么打,那就怎么打。于是乎,遵从沈溪命令集中而来的六个百户所,浩浩荡荡向岛屿中部的牛头岭一线扑了过去。
奇怪的是,位于牛头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几个寨子间不但没有互相往援,防守远比想象的薄弱,几轮佛郎机炮轰下去,里面就已经静悄悄,土堡内连个射箭的贼寇都不见踪迹,再将“炸药包”抛射进去几个,便有寨子中门大开,贼人弃守营寨拼命逃窜,官军蜂拥而入进去大肆劫掠。
见人未必杀,但见财货一定抢,士兵见到军功和财宝那种红眼的神情是难以掩饰的。
在岛上挖了十几天坑,终于可以埋了,再不出点儿力,东西若是被别人抢走,我喝西北风去?
自己抢回来交五成的税,但若是被别人抢了,最后能分多少可就说不准了,若是最后什么都不分,那也得根据功过赏罚的原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一山比一山高,岛上贼寇总算是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土匪!
被沈溪训练出来的这群官军,简直比匪寇还要贪婪无耻,有两个百户所甚至为了一点财货自己打了起来,虽没有动刀子,但也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沈溪率领亲卫前来才解决纠纷。
结果是两个百户所的官兵一人挨十军棍,连带兵的百户都未能幸免,与此同时这两个百户所缴纳的税赋提高两成,也就是说他们在岛上抢到的东西,只能拿三成,剩下的七成都要交公。
刚开始几天,沈溪在岛上异常忙碌,派人调查地形,画出地势地形图,安排好各百户所的行军计划,安排驻防,巡查军营等等,但等一切安排下去后,沈溪就轻松多了,就连晚上也不用再熬夜,很早便可以休息。
自从登岛到现在,南澳岛上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次匪寇袭营的事件……那些贼人面对这么一群宛若蝗虫过境的官军,胆子都被吓破了,留在营寨里拒城而守已算勇气可嘉,哪里还敢主动出击招惹?
“……大人,您这样做是否不太公平?卑职身上有伤,但没到不能去跟贼人拼命的地步,你倒好,让那些兔崽子大开杀戒,却让卑职在后面看热闹,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卑职请求带个百户营,就一个,一定杀得那些贼人片甲不留!”
说话的人是荆越,当他发现自己被沈溪骗了,沈溪并未留在大澳岛上远程指挥,大澳岛上实际上只留守一个专门有老弱编成的百户所以及辎重兵,当即顾不得屁股上的伤,让人用小船把他送上岸,结果在岛上找了两天,才把沈溪位于岛屿东北处的中军大帐找到。
沈溪一直避不见人,主要是知道荆越脾气暴躁,加上心有怨懑,见面了少不得一通大爆发。
但在剪除岛屿中部几处山寨,腾出大量兵马后,荆越终于被沈溪传见,他这几天憋着一肚子火,上来就跟沈溪犯犟。
荆越比之那些五大三粗的军将,带有一股儒生的气质,但说到底还是军人,面对功劳无法争取,只能目睹别人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是对自尊心的极大摧残。
沈溪执行军法,荆越可以理解,甚至带着些许佩服和感恩,现在沈溪不让他上战场,他却怎么都不能忍了,简直将沈溪当作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一样看待。
武人自有一股耿直,之前我可以当老祖宗一般供着你,转眼你不给我机会就成了仇敌,爱憎分明体现得很明显。
沈溪抬起头瞥了荆越一眼,问道:“你这是请战?”
“没错,就是请战。末将不要太多的人马,只求跟以前当百户时一样,给一百人就行,我要是赚不回二十个脑袋,你砍我脑袋充数!”
荆越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沈溪不知道荆越是在跟谁较劲儿,不过荆越主动请缨他也不好打消对方的积极性,否则这个他看好的将领还真有可能恨他一辈子。
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因为督抚大人杀一儆百而打了一顿打,别人冲锋陷阵时我却趴在床板上数手指头过日子,这绝对是让人一辈子耻笑的事,以后我还有何脸面带兵打仗?别人凭何相信我、跟着我效命?
沈溪道:“二十颗人头不必了,俘虏也可以凑数,若是此战得胜,我给你在功劳簿上重重记上一笔!”
荆越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之前对沈溪还如同有杀父之仇,到现在心中却满是愧疚,忍不住想给沈溪道歉了。但他不想泄掉气势,摆出副一往无前的模样,一甩手:“俘虏一定是青壮年劳力,大人走着瞧吧!”
随后,荆越大步流星出了辕门,结果到了外面的空坝才想起沈溪没调兵给他,他现在是赋闲没有兵权在身的空头副千户。沈溪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很快便调给荆越一个百户营,荆越立即兴匆匆带着人去了。
见此情形,沈溪无奈摇头,在他设想中,荆越不要莽撞地丢掉自己的性命才好。
这岛上贼寇看似容易对付,但其实山寨修筑得很讲究,尤其是边角地带的寨子,许多易守难攻,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会被冷箭偷袭。
沈溪明白,荆越并非立功心切,功劳对他或许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面子!之前荆越被打,已折损颜面,现在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在三军将士面前努力表现自己,证明他有能力成为自己的亲卫队长。
“自己选择的路怎么都得走完,只能祝福你好运!”
沈溪轻轻叹了口气,他虽然对荆越期望很高,但跟对三军将士的希望一样,不能因一时喜好而放弃原则,既然荆越想要个证明的机会,那就给予他充分信任。这是场战争,每个官兵都要有为战争付出流血牺牲的准备,否则永远是一群战场新丁,不堪大用。
沈溪原本没把荆越加入战场当一回事,料想荆越再鲁莽,也断不至于领兵冒着箭雨往贼人的山寨里冲。
但沈溪明显低估了荆越被严重压抑的情绪。
荆越竟然带着调拨给他的一百官兵,直接攻打位于岛屿东北部坟山旁的一个营寨,在马九等人配合下,荆越冒着弩箭和炮火,用滚木叩开一处营寨大门,旗开得胜。
三个时辰没到攻破一个营寨,杀掉寨子里九十多个贼寇,俘虏一百八十余人,缴获银子九百多两,金子一百多两,另外还有一些粮食物资,战果不小。
虽然功劳不能全记在荆越身上,但荆越用实际行动实践了他的诺言,只是最后的死伤数字让沈溪很不满意。
这一战死亡士兵三人,伤九人,其中两人伤情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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