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连锁反应(二)

这是皇太后的经验之谈,她当然是伟光正的女神,慈悲的观世音菩萨,地下所有得罪人的差事,都不会是她的旨意,民间都说的很清楚,“皇太后自然是最贤德最圣明的!都是地下的那一干奸臣,比如抄八旗家的载凌崇绮!比如抓贪官的肃顺!比如巴拉巴拉这些人,撺掇着西圣爷,西圣爷最圣明不过,什么时候必然雷霆发动,将这些奸人都一网打尽了,才是称心如意!”

但是她绝不会行武后对付来俊臣那种兔死狗烹的一套,只要把她承担的压力和骂名分担去,绝不会有任何可能被抛弃的下场,所以包括左宗棠肃顺载凌崇绮等人,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后事可能被清算的结果,可以完全的执行慈禧太后的意图。“阎敬铭,接下去这个新币的事儿,得罪的人必然多,胡雪岩他当然是能干的,可到底还有自家的产业在那里,怕是也不能太过于得罪人,我知道你以前当过山西巡抚,在山西任上和那些晋商相处的不错,可将来这个得罪人的事儿,就还是要交给你们办了。”

阎敬铭不卑不亢,“臣知道轻重缓急,绝对会做好此事,私交是私交,公务是公务。”

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响鼓不用重锤,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好了,今个的事儿,和李鸿章说了清楚,日后就是他来料理这事儿了,你跪安吧。”

慈禧太后笑眯眯的看着阎敬铭出去,继续说道,“小李子,叫郭嵩焘准备好个各国交涉的事儿,你有什么情报,也赶紧着告诉他,不要面对英法德等国猛地来的压力,突然慌了神,乱了手脚就不好了。”

“嗻。”

安徽会馆之内,李鸿章和女儿的交谈还在继续进行,“这样一来,外国对咱们大清的压力必然会增大,柏林会议那里,我原本估摸着,说不定能够赚点什么小便宜过来,可如果现在,”李鸿章摇摇头,“怕是难了。”

“这倒是也没什么,柏林会议原本和咱们没什么干系,占不到什么便宜,这也就是罢了,可你爹爹当的这个北洋大臣,可不仅仅是被洋人们骂几句这么简单轻松的了。”

李菊耦挑了挑眉毛,右手下意识的拍了拍手里的书本,“父亲的意思,各国会在朝鲜,或者是日本哪里,做许多针对咱们的小动作。”

“不错,国家的不满,少赚了银子,都会直接反应出来,这个提议既然是老父要提出来的,”李鸿章微微苦笑,“那么直接的不满会表达在北洋这里,各国必然会改变方式,明里暗里的要给我们好果子吃,别的我不知道,之前英国出售的军舰里面,最好的都是优先给咱们的,日本人都是轮到次的,可接下去咱们不买了,日本人就会得到更好的军舰,这样的话他们在朝鲜是会越来越嚣张的,哎,”李鸿章十分忧心朝鲜的局势,虽然他还未上任,但已经谋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其政了,“日本这个国家,国家虽小,但是志气甚大,前头明朝的时候,丰臣秀吉,以小国挑衅大国,若不是万历皇帝下定决心帮助朝鲜,只怕起码朝鲜就是保不住了,小国的胃口还分外的大,不仅仅是要朝鲜,更是要咱们中国这块土地,日本人最近似乎出了一个什么征韩论,就是重新捡起丰臣秀吉的理论,以朝鲜为踏板,进而占领整个中国,囊括东亚,嘿嘿,这样的野心,是其他国家没有的,不仅是过去,也不仅是现在,只怕是将来,这个日本国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欧洲强国远在天边,日本的确是离着咱们最近的,”李菊耦对着其父这样重视日本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也不怪她,什么时候中国人正眼看过这边上的小国了?客气一点的,唤他们做“东洋人”,不客气的,都是直接“倭奴”“倭奴”的喊着,他们身材矮小,在中国的大部分人都十分的谦虚,甚至对于辱骂都是点头哈腰,这样的人谁看得起呢。再者,日本人号称的第一代天皇,大家普遍认为是秦始皇时代的徐福过去的,原本就是同文同种的人,这么几千年来,都是中国最温顺的臣子和最谦卑的徒弟,日本上层人都是用汉语写诗汉语交谈,这样的国家,虽然偶尔有什么不恭顺的时候,那也只是好像是一个青春期叛逆的儿子一样,吵闹一番,最后还是要孝顺中国这个老子的,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将来想要和诸国争雄,日本国这样的好下属,是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的,这是世人普遍的看法,菊耦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李鸿章如此说,做女儿的倒是不好反驳,“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真的按照爹爹所说,日本国真的有了其他国家的扶持,只怕是越来越要嚣张了。”

“是这个理儿,”李鸿章点点头,他还在边抽着烟,边想着这件事,“这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幸福,大约你老父亲还知道其的珍贵的,直隶这里,统领京畿,管辖北洋,遥控朝鲜,这个差事说难,是真难,只怕天下督抚里头,没有一个比这个直隶总督更难的,但若是说容不容易,只怕是天下没有一个差事比这个直隶总督更容易当的,菊耦你可知道如何容易的当差?”

“女儿不知道,”菊耦笑道,“女儿若是知道,何须父亲您当直隶总督,我来就任这天下第一号封疆,也可以了!”

“哈哈,”李鸿章哈哈一笑,他倒是未见面对危险困局的窘迫担忧之感,反而觉得挑战十足,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这些困难了,“想要容易的当差,最要紧的就是一个字,”

“稳!”

“无论是洋务还水师,还是朝鲜,或者是日本,最要紧的就是稳,不能变,起码不能突然的变,”李鸿章定下了自己主政直隶的基调,“一切求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