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可与人言(二)

大清律,犯上作乱,实为大逆之罪,论律该凌迟处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但是若将这三十二位都是有身份有爵位的八旗宗亲都一概拖到菜市口寸磔而死,实在是骇人听闻,更是国朝惊天动地的一件事情,恭亲王没有说话,因为这“理应”后头,必然还有转折。

慈禧太后抽出了手帕,用手帕抹了抹护甲上的血迹,“看在第一任豫亲王和睿亲王以及各位列祖列宗的功劳份上,法外开恩,豫亲王、睿亲王,”太后凝视两个被按在地上的本格和德长,“抄家,夺爵,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世袭罔替的两白旗亲王爵位了。”

睿亲王德长原本只是瘫软在地上,听到了“夺爵”两个字,瞪大了眼睛,挣扎着起来连连给太后磕头,头都敲破了,“奴才死不足惜,只是请太后垂怜,睿亲王乃是太宗皇帝就分封的,乃是世袭罔替之中第一等的亲王,奴才犯上作乱,死不足惜,只是祖宗的基业实在不能是从奴才的手里丢掉,奴才就是凌迟处死,也无所谓的,只是求太后保留睿亲王的爵位,改派他支也是可以的,只要还留着睿亲王的香火!”睿亲王痛哭流涕,这时候他才觉得后悔了,“太后娘娘,奴才求您,”他抓住了慈禧太后的袖子,“若是睿亲王爵不再,奴才就是活着,也是列祖列宗的罪人!”

“给你们世袭罔替的爵位,第一是酬功,酬当年你们祖先的功劳,第二是千金买马骨,宣示国朝优待功臣之意,可没有说,有了这个帽子,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犯上作乱,也不在乎,也不代表你们世袭罔替的地位也是稳固的,”慈禧太后慢慢说道,侍卫们把睿亲王德长拉到了一边,“国朝世袭罔替王爵没有定数,有增自然有减,睿亲王享了这么多年祖宗的余福,如今也到头了,不过别怪我,是怪自己个作死。”

太后的意思要废了这两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这绝非当年祺祥政变之中怡亲王和郑亲王两位爵位被空置,如今这睿亲王和豫亲王,可就是一下子废除了,没有涉罪的宗室们伏在地上瑟瑟抖,以前自己胡闹,大不了圈禁,爵位还是在的,可今日已经见到了两个铁帽x子x王爵一次性的都被废除了!

恭亲王觉得不妥,开口劝谏,“太后,请三思啊。”

他还未说原因,就被慈禧太后截住了话头,“六爷,你难道要为这些杀了文宗皇帝后代的罪人求情吗?”她转过了脸,眼中泪光盈盈,神色坚定,“若是你我跪在地上,他们,”太后指着豫亲王和睿亲王,“必然也会对你我如此厚待!”

“你不要忘了和文宗皇帝的兄弟之情!”

恭亲王嘴唇微张,但是也不再说话了,宝鋆看着着急,跪在后头悄悄说了一句,“王爷多管这些人做什么,咱们就由着太后作就是了!”

“其余三十人,尽数夺爵,不再复设,国朝之爵位,日后也必然有王爵再出!这里供奉着康雍乾三位先祖,我就在他们的面前,处置了你们!只是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没福气看到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按律都需寸磔,新帝就要即位,不宜杀戮过甚,”众人的心稍微放了些下来,“豫亲王,处斩,菜市口从未死过王爷,如今四九城的人,又有新鲜事儿可看了。”

豫亲王知道必无生理,嘿嘿一笑,“我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只是太后这样孤家寡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趣味?”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活着就是我执政,轮不到了这个废物说话,”慈禧太后凝视豫亲王,“幸存者才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拉下去。”

豫亲王被拖了出去,嘴里仍是怒骂不绝,“我就在九泉之下,看着你啊!叶赫那拉氏!就看着你什么时候死无葬身之地,恭亲王!鬼子六!”他凄厉的喊道,“你们叔嫂同流合污,将来总有你后悔的时候,你会眼睁睁看着大清的江山败在这个女人的手上的!”

恭亲王沉默不语,宝鋆不屑一顾,“这个时候还说这些失心疯的话儿。”

慈禧太后继续说道,“其余主犯三十人,一同前往菜市口处斩。”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睿亲王,原本应该也行刑处斩,念其在本格杀田字房宫人之后,网开一面,幸存不少宫人,给予其体面,赐白绫,让他自尽。”

睿亲王大哭的被拖了下去,“庄亲王奕仁,”庄亲王奕仁颤抖得跪在地上,“身为军机大臣,又是亲贵王爵,不思报国尽忠,反而从逆签署遗诏,造成国本动荡,民心混乱,那不如就……”

“太后,”恭亲王忍不住劝谏,他的心肠颇软,今日一日之间就死了三十二位宗室王爵贝勒贝子等了,不少人素日都是见面的,今日一次性就在菜市口弃市如此之多!“今日已经杀了两位铁、帽子、王,实在是不宜再大开杀戮。”

“六爷既然如此说,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庄亲王只不过是从逆者,绝非恶,奕仁,废去庄亲王爵位,交由宗人府看管圈禁,庄亲王王爵择贤者继承。”

庄亲王大喜过望,不曾想自己的老命还能保住,更没想到爵位居然还在,连忙磕头不已,“三十二人之家人,尽数开除出旗,本朝绝无株连过甚之事,犯之外,从犯者,由都察院审核,罪行无误者按律处置。”慈禧太后走回到了供奉咸丰皇帝的殿内,转过身子,正对着群臣说道,“本宫这样做,有没有疑问?谁有疑问?”

无人有疑问,大家纷纷俯下身子,“太后圣德,臣等绝无异议。”

知道大势的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些罪人,接下去还有处置罪臣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册立新君,文祥磕了一个头,气喘吁吁的说道,“邦家不幸,宗社为重。唯有请母后皇太后,择贤而立,然后恳请垂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