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人屠由来血染裳
宁采臣神情坦然，摆事实讲道理，言辞之间，对于绝情老尼的指控全然否认。
不过这老尼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就冷笑起来，“你宁采臣是什么人物，竟然也敢与佛陀孔子类比？
你说那些人迷途知返，悔改前罪，可有什么凭证？拿怎么来证明他们已经洗心革面，为之前所为赎罪？”
与之并排而立的唐门姥姥，这时敲动手中巨大的拐杖，声援一旁的绝情老尼，“不错，空口无凭，你拿什么来证明？”
她驼背弯腰，头花白，全身皮肤已经完全松弛，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闪亮，深陷在眼窝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宁采臣呵呵一笑，“这有什么难，罗何在，你出来给诸位武林前辈讲讲，你是如何赎罪的！”
他一声令下，逍遥派后面的人群中，就挤出一个膀大腰圆，胳膊比一般人大腿还粗，长着一副凶狠相貌的大汉。
“掌门！掌门夫人！”
这大汉看起来凶神恶煞，但神情平淡恬然，不见半点杀气，反而礼貌俱全，先是朝着宁采臣与聂小倩两人抱拳行礼。
然后，他才转过身来，对着目光咄咄逼人的绝情老尼，道：“在下罗何在，就是曾经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人屠子！”
“哗……”
大汉此言一出，聚在逍遥派门前的众多武林人士，顿时齐齐哗然，吸气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身前的绝情老尼，更是仓啷一声，将怀中宝剑抽出了半截，寒光照得人眼睛花。
“什么？你就是穷凶极恶的人屠子！
好贼子，竟敢还在本师太面前出现，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为那些被杀无辜杀死的人，讨回公道！”
眼看老尼姑气愤填膺，就要动手的时候，宁采臣的声音再次响起，“师太，还是让他将话说完，您老人家再决定动不动手吧！”
宁采臣虽然语气平缓，但一枚宝光莹莹的令牌已经被他握在掌中，遥遥对着绝情老尼，让她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哼！”
这是气机锁定的感应，老尼姑还不想现在就和宁采臣死磕，最后让一旁的唐门姥姥捡便宜，所以重重地冷哼一声，将宝剑重行还回剑鞘。
罗何在这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当年所犯的罪过，以及如今得赎罪之法一一道来
他原本是一个猎户，虽然过得不算富足，但也能一家温饱，顺带照顾好家里的老娘。
只是后来，朝廷昏聩，苛税日重，渐渐就没有了好日子。
再后来，天干地旱，山中猎物大减，他一家子再也难以度日，最后连老娘都活活饿死。
罗何在夫妻，带着一个六岁大的小孩，靠着啃树皮才勉强活了下来。
天气一旱就是大半年，好不容易等到雨水开始恢复，山上渐渐有了猎物，一大批溃败的起义军又到了他们的村子。
那天他打完猎回家，就看见整个村子都燃起了大火，无数老弱病残在火海里哀嚎。
而那些村里留下来的青壮，则被起义军裹挟着，带着家里唯一的粮食，朝着不远的县城冲杀过去。
罗何在从山上跑回来时，村里的火焰已经渐渐熄灭，原本的村子，也已经在他面前化成了一堆焦炭。
他疯狂地跑回自己的家，最终在一堆焦灼的灰烬中，找到了他的老婆和儿子。
从那一天开始，罗何在就疯狂地跟随者这只起义军，伺机猎杀那些落单的兵卒，并吞吃他们的血肉，然后留下残破不堪的尸骨在他们的营地之外。
一时间，整个军队人心惶惶，都以为是出了此人的妖怪。
后来这只起义军在围攻县城之时，被官军绞散，罗何在就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当年的那些起义军，并将他们一一杀死吃肉吸髓。
久而久之，他人屠子的凶名就传了出去。
后来他意外之中，来到了峨嵋山，拜到了逍遥派门下，在掌门宁采臣的棒喝之下，幡然醒悟，深感为自己造下的杀孽忏悔。
于是心赎罪之下，他****为附近的山民修理山路，免得人因山路崎岖，而失足丧命。
有时候，他还会带着自己在山上采摘的药材，为山下的人无偿医治伤病。
这几个月来，不说活人无数，但也救活了不少本该重病不治之人。
久而久之，峨嵋山下的乡民，都称之为活菩萨。
当罗何在讲自己的所有经历，全都一一讲完之后，这位虽然面目凶狠，但神态平和的大汉，忽然跪倒了绝情师太的身前。
“师太，在下确实杀人无数，如今虽然已经悔改赎罪，但杀孽已经造下。
您如果还不满意，那就请将我项上的这颗人头拿走吧，反正我也死有余辜！”
随着他这一跪，当前的所有武林中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刚刚还想要将他斩杀的绝情老尼，此时也踌躇起来。
“这……”
要是没有之前那一番话，似罗何在这样的人，绝情老尼姑定然是见一个杀一个，不会心慈手软。
但通过罗何在之前讲述，她此刻一时间也下不了这个手，于是不由愣在了那里。
她到底还是以正派人士自居，身上还有着一点怜悯之心。
“哼哼……花言巧语之辈，既然你一心寻死，那老生就成全了你！”
反倒是一旁的唐门姥姥，脸上不见半点怜悯之意，反而手中拐杖急如闪电，带出一道寒芒，点向跪在地上的罗何在额头。
她们今天来此，就是为了要借口与逍遥派作对，什么理由并不重要，只要能借此机会逼着逍遥派掌门出手，然后在当着武林同道面将之击败，那逍遥派的声势自然就会被打断，不复以往气象。
所以，就算罗何在情有可原，罪不至死，她也要下此杀手！
“你敢！”
宁采臣也没有想到，唐门姥姥竟然会如此不顾脸面，悍然对罗何在出手。
他脚下乾坤颠倒，坎离变幻，身形瞬间横越数丈距离，就要催昊天令拦下这一击。
只是唐门姥姥距离罗何在太近，他虽然轻功卓绝，但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只能眼睁睁看着罗何在平静地倒向了地面。
他的额头，有一点殷虹，鲜血正从哪里不停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