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节 哑口无言
几个男生先是一愣,互相瞄了瞄,谁也没有第一个开口。愣了几秒之后,终于有个男生厌恶地看了看她,不满道:“你怎么好意思把一个孕妇扔在外面的?你是爹娘生、爹娘养的吗?你不是从娘胎里出来的吗?”
又一个男生不满道:“你妈当年怀你的时候怎么没碰上像你这种人?”
“呵呵!”王淑芬突然笑了,笑声尖锐而讽刺,回荡在黑洞洞的楼道里,“我妈当年怀我的时候,当然不会碰上我这种人,因为我妈有我爸啊!”说着,她朝那梨花带雨的高明明没好气地努了努嘴,问道:“但是她呢?”
几个男生又是一愣,这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那梨花带雨的高明明,顿时不知道该回敬什么。呆立了好几秒后,终于刚刚那个最邻牙俐齿的法律系男生又开了口:“就算人家是单亲妈妈,毕竟也是有孕在身,就因为人家是单亲妈妈,你就可以这样欺负她?你就可以打她肚子?你就可以赶她出门,让她赤着脚、穿着内衣大半夜站在楼道里?”
“呵呵!”王淑芬突然又笑了,笑声尖锐而讽刺,回荡在黑洞洞的楼道里,“那你报警呀,她敢让你报警吗,我一被抓走,她住哪儿?这可是我的家,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要是被拘留,她就更得赤着脚、穿着内衣大半夜站在楼道里了,一站还得站十五天呢。”
“你…”男生气得指着她喊道:“你的行为是在犯罪,你犯了罪居然还敢这么张狂?”
另外几个男生气得摩拳擦掌,几乎要冲上来揍王淑芬。王淑芬见状,冷笑道:“你们别光顾着谴责我,怎么到现在我也没见着有一个人问她——她自己的家在哪儿?”
听到这,那几个男生仿佛才忽然想起这个问题,齐刷刷把同情而疑惑的视线转向高明明。高明明心里咯噔一下悬了起来,情急之下,不知作何解释,悄然眼珠一转,干脆又轻声抽泣了起来。
“呜呜呜,我没有家…没有家就一定要被这样欺负吗?是不是因为我身子不方便,就一定要被这样欺负?就一定要被赶出门?呜呜呜…”
“他娘的!欺负一个孕妇算什么东西!”一个男生终于忍不住怒火,把王淑芬半掩的房门一脚踹开,对王淑芬吼道。其余几个男生也都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纷纷逼近了王淑芬。
王淑芬吓得不禁后退了两步,眼神透着恐惧。她转了转眼珠,镇定了下情绪,“你们只知道她没有家,没有丈夫,你们不知道她连一分钱也没有、一份工作也没有吗?”
几个男生顿时愣住了,又齐刷刷把同情而疑惑的视线转向高明明。高明明心里又咯噔一下悬了起来,不知作何解释,只好又轻声抽泣了起来:“我没有钱,呜呜呜…但是我怀孕了啊!没有钱就一定要被这样欺负吗?弱者就注定要被欺负吗?”
“欺负一个孕妇算什么东西!”刚刚的男生又忍不住骂道,他指着王淑芬的鼻子,逼视她,“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王淑芬看着鼻尖前的手指,思量着对策,冷冷哼了声:“凭什么必须由我给她一个交代?而不是你给她一个交代?她没有家、没有丈夫、没有一分钱、没有工作、还怀着身孕,为什么必须住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由我来养着供着,伺候她怀孕生子、坐月子、还得帮忙带孩子,一直伺候她到能出去工作为止,而不是你来养着她、你来伺候她怀孕生子、坐月子、带孩子,一直伺候她到能出去工作为止?”
一席话出口,四个法律系男生如同被灌了哑药,齐刷刷怔住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许久,终于有个男生走回高明明面前,小声问道:“你的家呢?你…父母的家呢?最起码,你身子不方便,你父母也应该帮忙照顾你啊。”
“我…”高明明不知作何解释,只好又用哭泣作为回答,大眼睛哭得更加红肿了。王淑芬抱着胳膊冷眼打量了高明明一番,只见她穿着隔壁大学生们宽松的男式外套,乩着肥大的男式拖鞋,显得身子骨更为瘦小单薄,唯有高高隆起的肚子特别显眼,与一身的装扮十分不协调。
王淑芬抱着胳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一个个谴责我的时候说得跟道德模范似的,一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还要恢复什么古代肉刑,那么我想请问,你们当中有哪个愿意供着她养着她、伺候她怀孕生子、坐月子、带孩子,一直伺候到她有能力出去工作为止?”
四个法律系大学生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王淑芬指着其中一个问道:“你养?”
那男生慌忙避开了视线,声音有些发虚:“你指我干啥?”
王淑芬又调转头指向另一个问道:“你养?”
那男生也慌忙避开了视线。
王淑芬又调转头指向第三、第四个问道:“你养?”
那两名男生更是慌忙避开了视线,默不作声。
王淑芬两手一摊,玩世不恭地耸耸肩,“那么好了,谁也不肯养,谁也没这个义务养,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你们这些学法律的大学生,见过法律上有这一条吗,‘任何无利害关系的自然人,都有无条件扶养陌生孕妇并照料其子女至哺乳期结束的义务’?见过法律上有这一条吗,‘不履行赡养义务时,无劳动能力或生活困难的孕妇,有要求无利害关系的陌生人付给扶养费的权利’?”
“可是那你也不能把一个孕妇半夜这样赤着脚穿着内衣赶出去…”一个男生仍为高明明打抱不平。
“那怎么办?”王淑芬还是两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把她接到你家去,从此养着她,不就解决问题了?这么方便快捷的事,你为什么不做,跑到我家里来教训我?”
“不是我不想做…”男生捏了捏拳头,又同情地看了哭泣的高明明一眼,解释道:“我有女朋友,她经常来我们这住,给她看到我这住个孕妇,这总归不太好。”
“那么你呢?”王淑芬把目光又转向了另个男生。
那男生脸一红,急忙闪躲开视线,向后退了几步,与另一位男生耳语道:“叶子经常过来玩,我还没追到她呢,万一给她瞧见我这住着个孕妇,算什么?”
“是啊…”几个男生互相窃窃私语起来,“要是他们过来玩,这种事情传出去了算什么?”
他们的窃窃私语细细碎碎传到了高明明的耳朵里,她的心一点点变凉。王淑芬则抱着胳膊面带冷笑看着这一切。就在这时,一楼的单元口传来了许多杂乱的脚步声,看样子应该是有好些人进来了。
楼道里连个声控灯也没有,黑洞洞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回荡在里头,带着几分莫名的诡异。人们都闭上了嘴默不作声,听着那些脚步声渐渐顺着楼梯往上,王淑芬皱起眉头,高明明的心则猛然悬到了嗓子眼。因为她听见了一声轻微而又熟悉的咳嗽声,这咳嗽声,正是来自那个陪伴她枕边半年有余的男人杨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