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节 蓝色墨水

温馨典雅的大堂，低调而不失气派，看到就有一种很舒服很放松的感觉。这里就是天晟桑拿的前厅。林小安穿着工作服站在前台，带着礼貌的微笑迎接每一位前来消费的顾客。

如计划好的那样，水之湄与王婉君相约来到了此处。

“哎，真是累，应付这些客人。”王婉君好不容易挂上了一通客人的电话，揉了揉太阳穴，表情全是厌恶和疲惫。她抱怨道：“我觉得我其实就是个换了个名号的妈妈桑，‘演艺经理’，呵呵，都是放屁，跟那些妈妈桑做的事情没什么本质区别。每天都要为这些那些客人稀奇古怪的要求去找演出的歌手、模特，不瞒你说，我现在都有本《工作手册》了，把所有客人的癖好都记下来，这样才能保证不说错话…”

水之湄掩着嘴吃吃地笑。两个人聊着聊着，走进了桑拿部里面。

“下午好，欢迎光临。”迎宾们礼貌恭候。

两个人走了进去，各人拿了各人的更衣柜，脱起衣服来。三下五除二便脱光，服务员恭敬地帮她们裹好了浴巾。两人向浴室走去。

“婉君，我这个手环有点大啊。”水之湄如计划中那样，皱着眉头，望着王婉君。

王婉君叹息着摇了摇头，“阿湄啊，你就是太瘦了。现在你生活得这么滋润，人家女的结了婚都胖十几斤几十斤，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越来越瘦。”

水之湄也叹息道：“我也不想那么瘦啊。以前刚结婚的时候我还有一百斤，可现在，就只有九十斤了。见了我的人没有一个不说我麻杆的…”说着，她好像想起一个主意似的，提议道：“婉君，你把你手环给我，我再箍一道，要不然等下泡温泉，钥匙就掉到池子里找不到啦！”

此时，两个人刚刚走进了浴室。王婉君压根已经忘了给手环就等于给手机这码事，很干脆地摘下了手环递过去。水之湄箍了一道，笑着说：“现在不松啦。”

王婉君淡淡笑了笑，走进了一间淋浴间，又发起了牢骚：“真不知道我这么累，图个啥。有时候我倒宁可还像以前那样，在公司上班，朝九晚五，两点一线，普普通通，不像现在这样，上一分钟都不清楚下一分钟的命运会怎样安排。阿湄，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好歹你结婚了，生活稳定，心里也有个底。”

“婉君，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起码你的命运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做的所有努力都可以改变你的生活现状，不像我，”水之湄特地挑选了王婉君隔壁的隔壁，确保她看不见自己的一丁点影子。此时，她不得已与王婉君对话，可说着说着，回忆起杨洪伟中午的话，苦笑一声，心头划过一丝悲哀，“我太笨了，做什么都没有天赋，做什么都做不好。所以不管我做多大努力，生活都完全掌握在男人手里。如果没有才能、没有才干、没有任何自己的长处，只一味遵循古代女人守则那样顺从男人、以弱为美，这就是女人最优秀的品质的话，我倒宁可我是一个不优秀的女人。所以，我觉得你才是生活稳定的，好歹你的稳定可以自己创造，像我这种，期待男人给‘稳定’的，反而是真的心里没底！”

很快，哗啦啦…水流声响起。打开了水龙头，温度适宜的热水冲刷了一身的疲倦。王婉君不再抱怨什么，也不再说话，任水冲刷头、脸和全身，想暂时放下重重心事。

水之湄知道，时机终于到来了。

她看不见王婉君的身影，王婉君也看不见她。蹑手蹑脚做贼一样走出浴室，随意裹了条浴巾，就匆匆走回了更衣室。

打开自己的更衣柜，拿出了之前被王立彬调包下来的王婉君的“原挂件”。紧接着，就得找王婉君的更衣柜了。

“187，187…”不停念叨着这个号码，却紧张得连这个号码近在眼前都未曾察觉。

“小姐，187在这里。”还是身后服务员的好意提醒，她才终于发现了眼皮底下的187号柜。

“谢谢啊。”一边感谢，一边迫不及待打开柜子门。紧张得手有点发抖，钥匙孔都对不准。好半天，才“咯嚓”一声，柜子门被成功打开了。

那款挂着毛绒挂件的小巧玲珑的手机出现在眼前。就像小偷初次行窃那样，她的心脏慌乱得跳得砰砰响。她知道有两个服务员都在身后紧紧注视，只得尽量放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王婉君的手机拿到了箱子门口，尽量用身体遮住了它。

光线更加昏暗了。可就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她隐约发现了那“问题挂件”上有一道不寻常的痕迹——那是用蓝色墨水不小心滴上去的一点污渍！

脑袋嗡的一下炸裂了。像是初次行窃的小偷刚伸出手就被人抓了个现行，眼前一片空白。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好像天塌下来一样不知所措。如果现在换上那未沾染蓝色墨水的“原件”，必定会让王婉君起疑，打草惊蛇，从而加紧防范，也就意味着今后王立彬极难再抓住这条“蛇”。他们选择采取如此手段，无非也就是图一个不打草惊蛇，在这一次的“A计划”未能录到充分证据后，还能再进行“B计划”。然而就在这万万不能打草惊蛇的阶段，忽然间上哪儿弄蓝色墨水去？

慌神呆立了起码有十秒，她才回过神来，匆忙对身后两位服务员叫道：“有没有蓝色墨水能借我一下？”

“蓝色墨水？”两个服务员呆呆地对视了一眼。

“对，就是蓝色墨水，能不能快一点借我用一下？”水之湄提醒道：“是蓝色墨水，不是黑色，也不是蓝色钢笔，是墨水。能不能帮我拿过来？谢谢了！”

“哦，好、好…”一个服务员连连应声，匆忙走出女宾部。另一位服务员站在原地看着水之湄，一脸茫然。

“不好意思，有没有蓝色墨水？”服务员匆忙走到前台问林小安，“不是黑色墨水，也不是蓝色钢笔，是蓝色墨水。能不能借我一下？里面有个客人要借。”

林小安愣了，视线在桌上扫视一圈，有些为难，“我这还真没有。现在用钢笔的人本来就不多了，要么我借支签字笔给你吧？可以吗？”

服务员一脸困惑，摇摇头，“不行啊，她只要墨水，不要笔。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林小安转动脑筋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去办公室借借看，也许白经理有呢。”

“啊，谢谢你啦。”

“不客气。”说着，林小安就匆匆起身去了小白办公室。服务员站在原地等候。

水之湄也站在更衣柜前傻傻等候。多等候一秒，心中就焦躁一分。王婉君随时随地都可能与她说话，她又不可能在现在等候墨水的时候跑进浴室，万一到时候服务员拿了瓶墨水跑过来喊道：“小姐，您要的蓝色墨水借来了！”她还怎么跟王婉君解释？再看一看墙上的钟，已经过去了两分钟时间。恐怕再熬个两分钟，王婉君的澡也就差不多冲好了，如果到那时候，蓝色墨水才送来，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又或者，即便王婉君还在洗，可等来的却是服务员的一句：“很抱歉，我借了地方，都没有蓝色墨水，只有蓝色水笔…”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正在这焦急万分、胡思乱想的时刻，外面的服务员终于姗姗来迟。

“小姐，蓝色墨水给您借来啦！”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水之湄的眼睛瞬间放出光彩，就像被久久困在黑暗的迷路者突然看见了前方的一束曙光。她兴奋地伸出手，“快点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