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荒唐事
这个藏在山中的房间迎来了它这一天的第一束光线。
付楚在一片昏沉之中努力的睁开双眼,却感觉自己头痛非常,只好又闭目埋头调适一会自己晕沉的神经。
他暂时忘记了很多事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光线,看见了一个女人。
蓝可悦素面朝上,安静的躺在他的左侧,穿着一件酱紫高领长袍,头发如云被一根金钗髻在一起,脚上竟然穿着一双虎靴。此刻的她,面色依然很苍白,却比昨日更加秀气和美丽了。
然后付楚终于发现他们两人原来躺在同一张床上——那张挂有茜素红罗帐,叠有日月、龙凤锦绮棉单的宽大胡床。而他自己的身上竟然也穿着一件纯白长袍,脚上一双虎裘皮靴!
他顿然一怔,终于发现这些事情是多么的荒谬!
付楚慢慢起了身,定了定神,待脑袋清醒了些,下了床去。
墙壁上暗匣里的烛灯依然燃点着,青瓷池的温水已经没有什么热气,房间的视线也比昨夜明朗一些。房间里的光线还不是很暗,而这些光线竟然是通过那张铁丝网从外界传进来的!
看来那个通风口不但很直,而且还很畅通。可是自己无法通过它看清外面的情况,因为它实在很长,而且不大,所以也不可能从通风口逃出去。
这个房间有两个暗门,一个是自己进来的那个,另一个在房间的另一侧墙壁。
付楚试着用脚去转那个昨夜蓝可悦站过的开关,但那扇铜门毫无反应。他又去看了看边侧的铜门,依然毫无所获。
他现在知道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现实,那就是蓝可悦和自己被封闭在这个山中了!
“付楚……”蓝可悦的声音惊醒了正在发呆的付楚。
他回转过身,看到蓝可悦已起了身坐在床沿。
“你醒了,蓝姑娘。”付楚有些尴尬。
“嗯。”蓝可悦颔首低声应道。
“这里……一直有人在照看着你?”
“有……先前是一个与我同龄的姑娘,后来是一个老麽麽,最后是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最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昨天。不过……今天好像也来了。”蓝可悦看了付楚和自己身上的衣服,脸上顿时起了一丝红晕。
付楚看着她,顿生怜悯疼痛之感。
“我们被困在里面了。”付楚轻叹道。
“我知道……你看这个……”蓝可悦把手提起在付楚身前,手里揣着一张纸条。
付楚接过,展开一看,只见上书:“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署名为“小巽五”。
付楚心中一怔,方知原来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别人精心设计安排好了的!而满城坛也早已算好自己会陷入这个圈套之中!
“小巽五是谁?”他轻轻问。
“就是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十二三岁的样子。”
“她们都对你怎样?”付楚刚一问出口,又觉得后悔。
蓝可悦沉默些许,黯然道:“起初那姑娘对我还好,但后来的老麽麽和小巽五很冷淡,不愿与我说话。”
付楚一阵难受,已说不出话来。一个青楼艺妓,本是芳华绝代,一生命运多舛,与人强颜欢笑,却又在二十昭昭年华被人劫持,于深山之中不见天日十二年!
这是怎样的不公,何等的凄惨!
“付楚,昨日……我不该让你进来的……我不知道他们会设下圈套。”蓝可悦的眼睛看着付楚,竟泛出了闪闪泪光。
一个男人,倘若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在你面前将要流泪,你可忍心去责怪?更何况,任何人都有求生的欲望,一个希望就摆在面前,怎么不会想去抓住?
付楚已握紧蓝可悦的手,搂住了她的头,以及她那已经寒冷了十二年的身子。
“你曾试着逃走过吗?”付楚问。
“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怎么知道那道铜门开关的?”
“我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对我说了,他们并不想要我死,允许我在这个房间出现意外的时候从那道门出去……但我从没出去过,因为我知道我是没有任何机会逃走的。”
“这十几年的时间,你又如何熬过?”
“我性情本是喜静好孤,在折腾挣扎了一两个月后,也就认命了,这里有很多诗书,我便每日读书习舞,作歌吟赋以消时光……”蓝可悦平静了一些,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但一定要在今日戌时逃出去。”付楚思量着道。
“为什么?这里四周都被他们控制了,如何能出得去?”蓝可悦疑道。
“满城坛把我陷在这里,因为千越庄有要事发生,现在大概是辰时了,离戌时还有六个时辰,这里地处邺城西南,离千越庄约有七里之遥。”
“六个时辰,我们能做些什么?”
付楚紧握着蓝可悦纤细的手,怔怔地道:“只有靠运气了!”
辰时已经过去一刻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运气呢?
命运控制着凡间生相,安排了种种幸福和欢乐,种下了关关劫戮与死亡,也制造了无法捉摸的运气,让生死能够转换,使悲喜欢痛能够轮回,终于造就了这个世界的精彩和混乱。
运者生,迷者亡。付楚和蓝可悦,生死孰知?又会是如何的命运和结果?
辰时未央,李记铁铺。
李道人、关和尚与夜莺用罢早餐,正坐在小院子一隅阳光中休憩着。
“夜莺公子,你今日真的就要走了?”李道人问到。
“也不走,但不在这里住了,这几天麻烦两位款待,夜莺多谢两位了。”夜莺浅笑道。
“无碍。那公子你要去哪里?如果不离开邺城的话,不妨在此多歇上一宿。”
“不必了,今日千越庄大宴宾客,我想去凑上一席,看看热闹。”
“哦?原来公子也要去千越庄呀,那正好,我和关和尚今天也要去呢。”
“是吗?为何不早些说,我是不请自去,正怕人家阻拦,敢情有你们带着,便可自由出入了。”
“这……当然没有问题,其实我们也是千越庄的大书童皇甫庄晨昨日来拿他那铁管子的时候叫我们去的,之前我们可是不敢想的。”
“呵呵……我刚是与你说笑的,我自有办法混进去,况且我等会还有些小事要办,和两位不同时,所以两位不用顾着我。”
“那……既然如此,公子又是外人,对邺城不大熟悉,还是多小心为是,少着些麻烦。”
“我知道,多谢关心。”夜莺起了身,对李道人、关和尚拱手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办完事后再去千越庄,希望到时能碰上两位,咱再喝上几杯。”
“那是当然,公子慢走,恕不相送了。”李道人亦起身拱手笑道。
夜莺添了件长衣,出将门外。
门前是一条巷子,宽只有一丈八尺,对面是一户户青砖红瓦的大院,都是些比较殷实的人家。夜莺往右转去,很快就消失在巷子里。
这条巷子实在不短,但夜莺消失得太快了,李道人和关和尚实在摸不着头脑,他难道走得比飞得还快?
他们是在夜莺出门后马上就出来门外的,因为他们想看看,夜莺要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