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铁大山
隅中时分,他们出了冰井台茶楼,把邺城的北部绕了大半圈,却始终没有进千越庄里去。
自从十六日夜里在扬州影冰楼那一战后,付楚和黑蛇似乎就从人间蒸发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但是,没有人会忘记他们。
倘若有谁连自己强大的对手都会忘记的话,那他必然会输得很惨!
此刻,付楚斜躺在一张盖着虎裘的长藤椅上,悠闲地沐浴在这巳时的阳光里。
他的身边搁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碟豆鱼片,一碟香煎土豆肉卷,一碟姜丝焗肉蟹,还有一壶上好的竹叶青。
一袭朱色风袍盖在他的身上。
微微北风漫过屋顶,滤过屋隙,轻轻地飘起了朱红风袍的一角。对面的围墙上铺着一层层的烧焦了的泥土和草坯,焦黄焦黄的宛若即将沉陷的夕阳。
三年寻找呼扇未果,付楚似乎渐渐地把呼扇老人淡忘了。
此刻的他,似乎已没有任何的压力,仿佛回到了武夷山的仙境之中,平静悠然。
冬日的阳光让人惬意,付楚幽沉地睡着了。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他被一阵冷风吹醒。
睁开双眼,他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奇怪的是,刚才还温暖着这片梧桐林的阳光竟在不经意间被一层乌云遮住了。
即便如此,还有些困意的付楚却是不愿起来。起初的风儿还不大,只是拂在肌肤上使人生凉,然而很快就改变了它的速度,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强劲的北风刮过梧桐林,掠过茅草房,硬是把盖在付楚身上的朱袍都掀了开去!
风声呼呼,犹如狼嚎鬼哭。
付楚合紧深衣,站了起来。寒风吹在他的脸上,散乱了他的头发,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视线,被冷却在一片落叶之上!
冬天的落叶,大都是干枯灰黄,仿佛人到残年的容颜。但在付楚眼中的这片飘散在风中的落叶,却是带着丝丝血黄,带血的黄色!
这是一片血迹斑斑的飞叶!
叶子是从屋子北面的梧桐林吹过来的。那片梧桐林地处邺城东北,距千越庄十里有余。
落叶之上怎会有血迹?血迹从何而来?
无论谁如果在这遮阳蔽日、狂风大作的天气之中,在这片鲜有人迹的梧桐树林里看到血色,大概都会很不舒服,甚至恐惧。
何况,当这片血叶转瞬间便被狂风刮离付楚的视野时,他又听到这风中夹来的一片笑声!
一个女子的笑声!诡异却畅快。
声音似乎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但付楚已等不及她笑完,迅速掠墙而出!
笑声立即消失!
一阵恐惧在付楚脑中陡然升起。
那女子是什么人?那血迹会不会是她的?
付楚继续飞掠往北,很快便钻进了梧桐林中。
不论如何,他必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想知道事实的真相,他就必须要找到那个女子!
付楚找到了声源处。
几棵笨重的国槐绕着一棵瘦削的梧桐,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梧桐树下,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付楚本不害怕的,但此刻却立即被惊吓出一身冷汗。
铁大山死了。
他瘫倒在这棵瘦削的梧桐下,面无表情。连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虽然在他的咽喉正中插着一柄还泛着银光的月牙刀。
血已经止住了。流出来的血迹,亦已风干。
被染红的落叶,有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死物;有的被风袭起盖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保暖,给他依偎;有的则飘散在孤独的空中、干冷的风中,落在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化作春泥。
与他的师傅一样,化作春泥。
他是被谁杀死的?方才那女子是谁?倘若是她杀了铁大山,又是为何?
何琴和小雨呢?
付楚忍不禁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何琴、小雨已落入满城坛之手!
他立即回身,点足掠起,急速向茅草房的方向驶去!刚才付楚所居之处地处千越庄东北十里之外。事实上,在千越庄呈八卦状的八个方向之外十里处,都有一座类似功能的居所!
而这八处居所都有一条很宽敞的地道通向一个地方——朱色花界!
朱色花界为奴若水一隔为二,面积逾十亩,四周围以刺状巨型灌木丛,而其中却是光秃秃的血黄土地,空无一物。
其实,那只是表象。
血黄地表七仞之下,有一座约莫三亩之大的宫殿可谓美轮美奂,又不失古朴优雅。这座庞大的建筑就是真正的朱色花界!
它共有九个地道通往外界,其中八个通向十里之外的某一处住房之内,另一个则直通朱色花界地表之上。
此刻,付楚正在地道之中赶往千越庄。这些地道都很黑暗,光线极弱,十里之长的路程中只有十来盏灯,常人根本无法看清路面。
不过,这些地道高有一仞,宽近一丈,即使道路两旁都有一条宽约二尺的沟渠,但对于付楚一干人来说,已然足够。
很快他便看到了那座正灯火通明、光亮通彻的宫殿。
占地三亩的朱色花界共有两个大厅以及围绕着这两个大厅而建的十六个房间,两厅各携八间房互相依偎,青砖黑瓦,以七色文采为饰,檐拱镏漆,角楣镶茵,门窗嵌铜,间有小桥流水,枯草残柳,使人乍看上去,犹如大鹏展翅,却又夫妻双双。
东面大厅的门楣上用草书刻着“朱色花界”四个大字,但西面大厅却什么字都没有。付楚一进东厅,便看见何将军与五路财神、左鼎已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