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地弃婴
一只饥肠辘辘的雪鹰在莽莽雪原上空蹒跚盘旋。
她和一只同样饥肠辘辘的雪地苍狼已经对峙了三刻。
雪地上有嘶哑的哭叫声,竟然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放肆嚎哭。
雪地苍狼已经饿得连口涎也分泌不出来了,他干涩发红的双眼绝望的的看着眼前可做为食物的婴儿和那只不断骚扰他的视线的雪鹰。
雪地苍狼瘦弱如刀背的的脊背上有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虽然他已经没有多少鲜血可以流出。
是雪地苍狼先发现婴儿的,本已饿得奄奄一息,就要在昏昏欲睡中倒下的他,给婴儿的哭声振奋了精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奔到了婴儿边,就在他正要张开狼吻吞下婴儿时,一只几乎同时发现婴儿的雪鹰扑了下来,一爪挠穿了雪地苍狼的脊背。
雪地苍狼一声怒吼,剧烈的痛疼刺激得他又拥有了久违的力量,他掉头一口向雪鹰的脖子咬去!
极度的饥饿让行动捷如闪电的雪鹰也迟钝了许多,她给突然暴发的雪地苍狼吓得鹰眼圆睁,在间不容缓中她脖子偏开了一寸,一支有力的翅膀向雪地苍狼迎了上去。
雪地苍狼一口咬在了雪鹰的脖子边上,雪地上撕扯落了几羽鹰毛,他也给雪鹰一翅扇倒在雪地里。
雪地苍狼翻倒在雪地里,他很想爬起来,扑上去咬断雪鹰的脖子,可是久未进食的他挣扎了几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硬是爬不起来。
雪鹰虽然避过了咽喉要害,但也遭受了重创,她靠着翅膀支撑,歪歪斜斜的撑了起来,趔趄着向婴儿走过去。
这时雪地苍狼终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心急如焚:只要雪鹰一叼上婴儿飞走,那么这个可以令他活下去的食物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一次,他也将成了一具冻僵在雪地里的干狼尸。
雪鹰也几乎要耗尽最后的体力,只要能就婴儿叼走吃下,她就会获得继续生存下去需要的热量。
苍狼和雪鹰,到底谁能得到这个已经哭哑了喉咙的婴儿,吃下,来补充热量,延续他们的生命?
雪鹰几步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当她将将要走到婴儿的身边时,背后扑来了一阵恶风!
那头虚弱的狼终于爬了起来,辟头盖脸的向雪鹰扑了过来。
雪鹰双翅膀拍起的雪花迷漫了苍狼的双眼,她只得先勉强飞起躲过苍狼这要命的一击。
雪依然下得很大,鹰和狼都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只是凭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在做着最后的对决。
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活下去。
这是自然的法则。
天地无声,只有雪在没声没息、没心没肺的下,鹰和狼早已无力嚎叫啼啸。雪地上撒下了点点的血滴,这是从他们的伤口撒下来的,热量和力量正一点一滴的从他们身上流失!
婴儿的哭叫也停止了,难道婴儿已经被饥饿和寒冷夺去了小小的生命?
在空中已无力保持滑翔的雪鹰模模糊糊的看见,那头狼的狼头缓缓向婴儿靠去,而现在她已经无力再向苍狼发起一次攻击,她双眼一黑,翅膀无力的垂下,她摔向了雪地。
那头狼的眼睛却死了也不愿意闭上,因为他已晕倒在婴儿身上,他的狼头紧挨着婴儿小小的脑袋。
婴儿给狼压着,又大声的哭叫起来。也许是哭叫得太久,哭声已经暗哑了,几乎成了哽咽。
可这无边无际的雪野上除了雪还是雪,这个出生只有几个月的婴儿,除了会哭还是只会哭,又怎么能掀开苍狼,自由呼吸呢!
看来,他或是她只能一死了,在给冰雪冻死饿死之前,给这头廋得只剩下骨头的狼给压死、淹毙。
但是现在狼头竟然动了一动,艰难的动了一动!难道这狼又活过来了?
狼头又动了一动,它给推离了一些婴儿的脸庞。
狼没有活过来,他是给外力推开的。
婴儿的鼻子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在骂狼:离我远一点!
婴儿嘴角竟然有了微笑,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那头狼又滑下去了一些。
一只白得发紫的手轻微的推了一下狼头。
婴儿的四肢明明紧紧的包裹在襁褓之中,再说婴儿手脚既使没有给包住,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也无力推动这对婴儿来说是大山一般的皮包骨头的苍狼啊。
那手又在推动。
半晌才推一下。
因为手的主人已经没有了力量。
但还是在推那狼,坚定的,不吝余力的推动。
小手终于将狼头推向一边,两道眉毛从雪里冒了出来,一个鼻梁从雪里冒了出来,一个嘴巴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在如牛一般的喘息声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雪地里欠起了半个身影。
伊飞用最后的一分力量用一把小刀割开了狼的咽喉,将嘴凑上去,狠狠的吸了一口,狼的身子还是温软的,狼的血是温热的,几口狼血下肚,伊飞觉得麻木的身体,麻木的双手渐渐的有了知觉了,渐渐的有了力量。
“哇!”“哇”——,婴儿一双水晶般的大眼睛泪光闪烁,似乎在批评伊飞:你只管自已吃,也不管我,我要喝奶!
伊飞给婴儿的萌态逗乐了,他很想将这头狼的血一齐吸进身体,来抚慰他“咕”、“咕”大叫的肚肠。但是他马上将狼头挨近婴儿嘴边,狼血流进婴儿的小嘴,婴儿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简直是狼吞虎咽,难道婴儿已经几天没有吃过奶了?婴儿的爸爸妈妈呢?在这冰天雪地里,怎会扔下他们的孩子,不见踪迹。
狼虽然骨架大,但已经饿得皮包骨,在和雪鹰一番生死对峙之后,也没能留下多少血,伊飞在旁看到婴儿进食,腹内传来一阵阵如蛙叫的腹鸣,他真想将自已的嘴接在狼的咽喉上去,但是他看了看凶残吞咽的婴儿,还是忍住了,吞下了一口唾沫。
狼血流干了,婴儿的嘴还在翕动着,伊飞将雪鹰提过来,雪鹰喉咽的伤口已经冻住了,伊飞将它划开,又将血对准了婴儿的鲜红的小嘴巴,婴儿贪婪的吞吃了几口,终于闭上了嘴巴,连打了几个满足的饱嗝,又打了个哈欠,美美的睡觉去了,小脸上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
伊飞喝了几口已经快冷去的鹰血,用手中的小刀割开狼皮,切下块狼肉,咬牙切齿的吃了下去。
六岁的伊飞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他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雪给困在雪山里,只能靠吞吃雪团维系生命。他发现自已一时难已走出雪原,便卧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以保持体力。
正当他神志模糊,就要在失去意识时,他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他强忍住强烈的睡意,用手指勾起支撑着自已的眼眶,他循声找到了婴儿,只是他此时全身无力,再也难以挪动一步,只能抱着婴儿睡坐在雪中,雪一直都在下,一天一夜后,渐渐雪漫过了他的双眉,他的双眼,他的嘴巴,他觉得自已轻飘飘的像要飞起,飞向雪原上空的白云,白云上方好象有两个脸相模糊的男女在关心的注视着他。哪是从没有谋面过的爸爸妈妈么?
身上的婴儿哭累了又睡,睡醒了又哭,伊飞好几次都要陷入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黑喑中去,就此陷入生命的永眠,可是他大脑最深处有个坚强的声音在提醒自已千万不能睡去,否则将永远不能醒来,但是他虚弱的身体阻止不了自已身体的背叛,他每次将要放弃这无望的生存挣扎时,这时婴儿的哭声响了,将他从死亡的边缘唤醒,他勉强塞一口雪进自已口里,又哺给婴儿一些雪水。
伊飞只剩下头脑中还残存的一缕清明,他迷迷糊糊的感知了雪地苍狼和雪鹰的争夺,等待着二只动物殊死搏斗耗尽体力,他利用这唯一的机会让自已的和婴儿在雪原上暂时活了下来。
吞吃了几块狼肉,伊飞恢复了许多体力。趁着雪鹰身上还有体温,他将雪鹰身上的羽毛扯下,要不过一会整个雪鹰身体就会冻成一个冰坨,他用团团羽毛包裹住小婴儿,小婴儿吃饱了狼和鹰的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睡得正香。
伊飞将狼尸和鹰尸拖到一个避风的雪堆后,已经累得气喘嘘嘘的了,这时天色已晚,天际一片铅灰色,风渐渐吼起来,雪粒击打在脸上,隐隐生疼,他抱起婴儿,走到雪堆之后。他用小刀剥下狼皮,在雪地上铺好,又用雪鹰的羽毛毡上,将还在熟睡之中的婴儿放在鹰羽巢成的窝中。
伊飞叹了口气,笑道:“你叫什和名字?我叫伊飞,就叫你伊雪吧!”
小婴儿伊雪在梦中给了伊飞一个微笑,小小的脸蛋给冰雪冻得粉红的她忽然双手乱晃,小嘴一扁,“哇”“哇”的哭将起来。
这一夜,风如狮吼;这一夜,雪如浪崩;这一夜,天寒地冻;一个小男孩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婴,猬缩在雪堆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