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无计

那小姐掩面而泣,“嘤嘤”的哭泣声不绝与耳。游进行走江湖数年,见过不少生死离别,凶狠残酷之事,情知她需要时间来缓和情绪,也不催促,只在一旁安静等候。

谁知那小姐从未真正离开过自己的大哥,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哭的越凶,大有哭他个天荒地老之势。

过了半晌,那小姐终于“吸溜”数声,止住泪水,侧目瞧瞧游进,俏脸微红,说道:“我…我好啦,你干嘛要等我?”

游进双手一摊,坦然道:“我需要你的帮忙。”那小姐一怔,道:“你武功高强,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游进道:“我需要你帮我拿到虎符,才能阻止你哥哥的计划。”

那小姐眉头一皱,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游进面色不变,冷冷道:“就凭我能保住你哥哥的性命。”

那小姐神色立刻欢喜,随即马上暗淡下来,喃喃道:“大哥他犯得是死罪,除了当今圣上,谁也救不了他。”游进道:“如果他继续沉迷不误,那自然无法可救,但是如果能在这次便将其缉拿归案,我向你保证,留他一命。”

那小姐瞪大了眼,把游进上上下下瞧了几圈,忽得叫道:“游进!你是新任枢密院副使游进!”

游进微微一笑,躬身道:“正是,枢密院副使游进参见庆康郡主!”

那小姐“啊”的轻叫一声,面色苍白,连退两步,道:“你…你怎么认识我?”游进笑道:“郡主忘了,在你十六岁生日时,我担任安抚使同院,曾有过一面之缘。”

庆康郡主神色黯淡,说道:“那你,也知道哥哥他是谁了。”游进笑道:“右千牛卫将军之子,小王爷,神童赵宗成。”庆康郡主道:“那我怎么相信你能救他?”游进道:“就凭我是游进。”庆康郡主呆立片刻,说道:“那天的公子,我错认为一个与我冲突之人,求助半晌,才知是认错了人,但追兵已至,无可奈何之下将虎符交给了他,问他如何再见,他说不日后在嘉兴会有一场鬼宗大会,到时他也会去。”游进“哦”一声,说道:“你哥哥并无实际官职,却如何拿到了虎符?”庆康郡主道:“他那个不是真的,但是请天下能工巧匠,按原型制作,以假乱真,识别不出。”

游进恍然大悟,当下决定先回嘉兴再行商议。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而行,庆康郡主一步一步踩着游进月光下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却仍时不见嘉兴城墙,庆康郡主问道:“嘉兴城哪有这么远,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游进不打,又走两步,忽的高声叫道:“兄弟不辞辛劳,跟了我们一个时辰,想必也是累了,现身吧!”

庆康郡主心中大惊,没想到居然有人一路跟着自己,凝神倾听之下,周围除了风声便连鸟鸣都不闻,小声道:“游…大人,你别吓…。”话音未落,便听左上方遥遥传来叫声:“不愧是游进,我如此小心,还是被发现了。”话音方落,黑影闪动,人已闪到身前,其轻功之高,当非庸手。

庆康郡主一步窜到游进身后,问道:“聂叔叔,是你不是?”那黑衣人抱拳躬身,道:“正是聂胜,着小姐受惊了。”庆康郡主心头一紧,又希望是哥哥舍不得自己,派人来带自己回去,又害怕当真如此,回去后遭到软禁,一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心头纠结,左右为难,说道:“是…是哥哥让你来带我回去的么?”

游进哈哈大笑,道:“若是带你回去,那方才大可直接现身,又何必跟踪你我到了此地?依我看,他应该是受小王爷之命,沿途跟踪于你,直到你与那公子相见,探明虎符所在,这才下手抢回。”

庆康郡主如被泼了一碗凉水,直从头顶,凉到了心里,颤声道:“聂叔叔,他…他说的是也不是?”

聂胜不忍再看,侧目盯着游进,笑道:“好一个游大人,这个‘欲情故纵’之计,只一眼就被看破了。实在厉害,看来今日若是不将你除去,对公子爷的大计将是大大的阻碍。”这话虽是对着游进所说,但却是说给庆康郡主所听,承认了游进所说之言,庆康郡主脑袋发昏,伤心,绝望,无助等一干情绪尽涌上心底。

游进抓住庆康郡主双肩将其扶到树下坐好。唇口微张,想说些安慰之言,可话到临口才觉词穷,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才走回,道:“聂胜,七年前灵州灭门惨案凶手,朝廷通缉了你七年,都未发现丝毫线索,原来是藏到了右千将军府,做了私军。”聂胜笑道:“公子爷说了,这叫做‘灯下黑’。”又道“那巴千户仗着有几个臭钱,联合官府,欺压良善,纵横跋扈,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了他只是为民除害!何罪之有?你们朝廷却不分青红皂白,派枢密院三位高手追杀我七天七夜,幸得公子爷搭救,这才保住贱命一条,为公子爷大计赴汤蹈火。”

游进道:“你杀了巴千户满门后,被朝廷追杀七天七夜方自逃离,可见非是轻命之人,他所谓的‘大计’,究竟是什么?能让你这样的人连性命也不顾了。”聂胜哈哈大笑,道:“你这样的官府走狗,又怎么会明白公子爷的理想,多说无益,为了公子爷,我必须将你杀了。接招吧!”

聂胜一声大喝,手腕疾转,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甩了出去,便好似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在空中盘了几个弯,向游进面门打来。

软鞭潇洒灵动,在黑夜之中极具优势,游进借着月光看不真切,当下连退数步,还未站定,便见身前自己方才所立之地‘砰’的一声,尘土飞扬。突然间‘呼’的一声,软鞭已然激射而至,却是聂胜看准了方位,运劲挥舞打来。游进不以目视,转而听声辨位,弯腰躲闪之际捏起一把地上石子,反手甩出,当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巧打在软鞭骨节,远远打了出去。这聂胜能在枢密院三位高手中逃出生天,武功自非泛泛,手下连动,软鞭便如同巨蟒一般,不停扭转身子想将游进一口吞下。游进脚下不停,转瞬间连变三个方位,已将聂胜位置探明,挥手之下,石子连连打出,游进左挪右腾,躲开石子,分心之余手下却没那般灵光了,忽的眼前一花,游进已欺在身前,挥袖相击,聂胜胸前一闷,只觉被巨石击中,向后腾了五、六步距离,这才站稳,还欲提气再斗,谁知真气运至胸前‘神道穴’,便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内力贯不到双臂,脑袋一晕,便已‘咕咚’一声仰天摔倒。庆康郡主一惊,当即抢上几步扶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道:“聂叔叔,你可受伤了?”

游进道:“他大穴受创,本需修养几日便可康复,可其强运内力,致使穴道伤势加重,短时间内是动不了手了,至于能否完全康复,还要看医者的水平。”

聂胜怒目而视,喝道:“我不要你假惺惺。”说话间,又强运几次内力,每次都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终于放弃,说道:“姓聂的武功不济,你杀了我吧。”游进道:“我自会将你交给官府处理。”

聂胜一声冷哼,不再理游进,转向庆康郡主,迷迷糊糊的说道:“小…小姐…你…”目光涣散,头颅一歪,便已死去。

游进大惊,忙抢前一步,伸手捏开唇口,口内尽是黑色,想是事先在口内藏了毒药,如今咬破药丸,便已死去。

当夜,游进将聂胜尸体交给嘉兴衙门,宣布七年前灵州巴千户灭门一案凶手终于伏法。

庆康郡主大小被父母哥哥视为掌上明珠,娇蛮跋扈,碰见不顺心的人事遣家臣杀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最近时间,先是与哥哥叛离爹娘,又目睹王叔聂叔死在眼前,现在更是连她唯一的依靠,哥哥也已离去,她心中对向往的江湖儿女生活只感说不出的厌恶。

回到客栈,游进拉开房门,将庆康郡主置于自己的床上歇息,庆康郡主大悲之下,早已疲惫不堪,甫一沾枕头,便已沉沉睡去。帮其掖好被褥,轻身关门下楼,自顾自捡了一坛烈酒,一个大碗,喝了起来。

他心中颇感烦闷,人手不足之下,于三日后的鬼宗大会颇没有把握,本想借郡主之手拿回虎符,去杭州调兵支援,解一时之急,谁知郡主也需到那天才能拿回,如此一来,时间上根本不及。思索之下,已是第二碗烈酒下肚。

也深人静,月朗星稀,忽见不远处有一个身影缓缓走来。游进微微一笑,提起酒坛,两只大碗,走到门前席地而坐,斟满两碗,举起一杯,笑道:“贤弟回来的不早也不迟,陪大哥喝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