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恶人磨
士无双吃了一惊,心中大跳,暗道:“糟糕,糟糕,此人分明是府尹心腹,我却教他离我如此之近,可是给他看出了?”侧头瞧荣封面色,见其眯着一双细长凤眼,在院中四面环视一圈,并无怀疑之色,这才宽心:“看来府衙中确有奸细。”只听荣封又道:“我们奉命赶至杭州流连花坊请人,本来便是秘密为之,谁知在归途中遇到高手劫道,我们押着人跑不快,只有让人殿后,折了好几个兄弟,这才变道至此,方躲开那人。”
士无双注意到“请人”二字,抓住话头,问道:“请人?你们就是这么请人的?”荣封当即跪倒,道:“大人赎罪,我们没有画像,到那‘流连花坊’中问了几遍,也无人指出兰姑娘是哪一位,无奈之下,只有全部带走。大人不也是说...一切从权,随机应变么?”
萧遥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跑进屋内,此时众衙役均在屋外等候,房内空无一人,萧遥掀开布帘进了里间,先前帮其整理桌椅的农妇正在煮汤,见萧遥进来,大叫一声,颤抖之下将一包粉末掉在了地上,白花花一片。
萧遥于江湖经验并不丰富,但也知这个粉末必然是蒙汗,毒药之流。侧目看向农妇。那农妇见事被撞破,心道必死,哭叫道:“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蛋,杀我丈夫赶走我孩儿,我跟你拼了!”说着,双手乱挥,向萧遥撕扯而来。
呼喊声中,外面脚步声起,便有衙役奔将而来。
那农妇已经撕到,萧遥心叫不妙,顾不得其他,前踏两步,身子如风摆落叶,轻巧巧的避开这一扑,两手抓住那农妇手腕,向前一甩,只听呯的一声响,萧遥收势不急,将那农妇甩到地上,自己兀自抓着她手腕不放,被一并带着,压在了那农妇身上。
那农妇状如疯虎,手脚乱舞,可要说气力萧遥自是要比这农妇大出许多,紧紧将其按在地上,打着禁声的口势,那农妇哪里肯与,尚自喊叫不停。不消片刻,布帘掀起,听一衙役说道:“啧啧啧,霍师爷好雅兴,这等货色都下得去手。”另一声音笑道:“快走快走,别坏了师爷雅兴。”两人笑弄着出了门去,还‘贴心’的帮萧遥关闭了房门。
萧遥只觉自己面上如火在燃烧,想来已经通红一片,幸好隔着乔装外人看不到。他见那农妇稍微安静了些,伸出食指在唇前做个手势,小心移到一边。
那农妇本来只道萧遥欲行禽兽之事,再一刀将自己杀了,此时见萧遥移至一旁,并无凶戾之气,颇感意外,颤声道:“你...你不杀我?”萧遥道:“好端端的我杀你干嘛?”那村妇颤抖的手臂指指一地的白色粉末,道:“我...我给你们下毒。”萧遥拍手笑道:“太好了。”
那农妇心道:“这人只怕好说反话,自己越是气恼,面上就越是开心。”想到这儿,当真是心惊肉跳,之前撕扯的一股狠劲尽数泄了,泣道:“官爷,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今趟肯定是死了。您想怎么样我都行,只求您高抬贵手,别去为难我那两个娃儿,他们还小不懂事。”说完捂面痛哭起来。
萧遥见其哭的凄惨,心下不忍,挪过一步在其背上拍道:“今趟谁都不用死,那两个小孩儿我方才见过了,着他去附近的城镇躲躲,此间事了,你就找到他们重新寻个去处吧。”那农妇听萧遥说的诚恳,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眼中似有光芒闪出,死死盯着萧遥。萧遥上上下下摸摸自己的脸,道:“怎么?我鼻子掉了么?”
那农妇忽的退后一步,两膝跪地头如捣蒜,磕的‘咚咚’作响,萧遥连忙扶起,道:“莫要磕了,折煞小生了。我是好人,外面那些都是坏人,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救出被他们抓的人。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那农妇拿袖子抹掉眼泪,道:“他们捉来了十数个姑娘,现在就关在后院牛房。”萧遥眼睛咕溜溜转过一圈,微微一笑,指着地上的粉末道:“这是什么?”那农妇道:“这是我男人药耗的。”萧遥心道:“人那么大,耗子那么小,药耗子的应该药不死人。”说道:“还有没?”那农妇道:“只剩这么一点了,我男人还说明儿上集市买些。”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
萧遥心道:“母亲说女人是水做的。看来哪的女人都不例外。”说道:“别哭啦。”那农妇吃了一惊,生怕一个不慎惹得萧遥生气,急忙止住哭泣。萧遥走到锅旁,叫道:“不管啦!”伸手在地上抹上一把,捧起一掌耗子药,与土混合成了黑白相杂的粉末,一把撒在锅里。那农妇见状,也手脚并用爬过来,从地上捧起耗子药丢进锅内,又拿勺子死命的搅了搅。直到看不出丝毫异常,这才力竭,一屁股坐在灶台边直喘粗气。
士无双冷笑道:“我叫你随机应变,你就将一店之人都抓来了,那我要是叫你放开手脚,你岂不是要将一杭州城都给我抓来?”
荣封一怔,忙道:“小人不敢。”士无双道:“你方才说你怀疑有内鬼,你觉得是谁?”荣封低声道:“这次行动,便是与我一道儿来的众弟兄都不知道是做什么,可还是有人追来...这事还有第四个人知道么?”士无双哪知道他指的是谁,故作惊讶,说道:“你是说?”荣封道:“正是霍师爷?本来我还只是怀疑,可看他方才表现,分明是心虚紧张所至,除了他,还有第二人可想么?”
士无双心道:“糟糕,若是待会萧兄出来,这衙役非要于他为难,只怕萧兄无法应付。”眉头紧锁,苦死应变之策。
荣封见士无双低头不语,只道他在思索自己所说之言,也不打扰,垂手静立一旁。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荣封道:“大人远道而来,想来还未进食。”说着也不待士无双回话,冲着屋内喝道:“牛肉汤煮好了没?盛出一碗给大人充饥!”当下便有衙役进屋催促。
片刻后,只见那农妇端着一张托盘走出,脸上泪痕未干,萧遥紧紧跟在身后。来到桌前,那农妇放下托盘,只见上面一大碗肉汤,一盆牛肉,旁边两个小碟,装着葱花与香菜。香气沁人,教人食欲大动。士无双赶路良久,腹中些许饥饿,端起汤碗正要入口,忽听萧遥“咳咳”咳嗽两声。向萧遥看去,只见其伸嘴努努汤碗,又挤眉弄眼,同时做着口型,士无双看懂萧遥是在说“有毒”两字。福至心灵。将汤碗放回托盘内,笑道:“弟兄们辛苦一天,想必饿了,端出来大家一起吃喝。”
荣封见士无双端道嘴边,斜眼瞧瞧萧遥,复又放下汤碗,又听士无双要大家一起吃喝,心中漏了一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又抓不住的感觉,回道:“大人,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士无双一声厉喝,说道:“我说好就是好。还不照做!”荣封面色发暗,不再答话,喝到:“都听到了?还不快去!”
众衙役哪疑有他,听到可以吃肉喝汤霎时间喜笑颜开,纷纷抢进屋去盛出肉汤,落得最后碗盘不够,就将喝水的木杯,随身的水袋都装上了肉汤,来到院中。
士无双见大势已成,端起汤碗高高举起,说道:“我知道弟兄们都是好男儿!好汉子!这一路来,折了好些兄弟,我心中也不好受,这次回去。你们统统有赏!”言语一落,院内纷纷叫好,齐声说道:“感谢大人赏赐!”士无双道:“此间无酒,我们以汤代酒,大家干了!当然,怕烫的可以慢慢喝啊。”众人一阵哄笑,都道:“不怕。”“烫算个劳什子。”士无双笑道:“干!”众人喝道:“干!”
忽听荣封喝道:“慢着!”士无双暗呼一声不好:“难道方才我表现的太过乖张,被发现了?”荣封道:“大人,且慢。”着人拉过那农妇按在萧遥身边,道:“这肉汤是你煮的吧。”那农妇跪在地上,心中怕极,头也不抬,颤声道:“是...是...”荣封点点头,转头瞧向萧遥,道:“却不知霍师爷方才在里屋是做什么?”萧遥一怔,脑中空白一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后面有人笑道:“霍师爷老当益壮,荣主管你就别问了嘛”众衙役一阵哄笑,又一人道:“就是,这事你教霍师爷怎么说嘛!”一阵起哄,直教萧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在隔着乔装,看不出来。
荣封狐疑的瞧过萧遥,忽然笑道:“既是这样,我就不问了。”又从桌上端过士无双的肉汤,一左一右递到萧遥二人面前,笑道:“两位体力活,辛苦了。先喝一碗补补。”
士无双见大事不妙,喝道:“荣主管!”荣封回头躬身做了个大福,道:“大人见谅,这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