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风尘歌女

隋心同鹿晓二人走入后院。

只见这院子里乔木蔽日，清池和假山辉映，中央有一条小径蜿蜒着通往林中幽室。

这小径两旁菊花傲放、红叶飘零，称着这碧水晴空静树深林，不仅使人觉得意境悠远，还有一种独到的静谧之美，和庭院之外的喧嚣闹市大为不同。

隋心和鹿晓就这样一直被那“大茶壶”引到这幽室的门前，刚立稳脚步便听室内传来一个女子宛转悠扬仿佛空谷幽兰般的声音：“是隋公子到了么，请进来吧。”

隋心跟鹿晓一前一后推门便走了进去，此时这陈设玲珑别致的闺房完全映入二人眼帘，当然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这立在绮窗锦幕之下的高挑女子。

两人仔细看去，只见眼前这女子有着精致的五官，高贵的气质，以及彬彬有礼且温柔优雅的微笑，此外这笑容里还带着种不易觉察的疏离感，不过恰恰是这疏离感又散发出一种更加迷人的魅力。

鹿晓这丫头竟然也看痴了。

此时只听这女子微笑道：“小女子便是于玄机，若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叶蓝川的朋友吧，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

说完这句她看了看隋心：“你是隋心？”又看了看鹿晓：“那你是牛二么？”

鹿晓终于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他是隋心不错，可我不是牛二，我叫鹿晓。”

这女子又道：“我真是糊涂了，你生的这么美，我本该一早便看出是女孩子乔装扮的。咱们坐下说话吧，既是朋友自然没有必要拘束着。”

隋心听完这一番话，只觉眼前这女子当真和他印象之中的青楼女子大不相同，她适才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风尘之气，而且聪慧异常一眼便瞧出了鹿晓是女扮男装。

几人入座，隋心一笑道：“于姑娘，我师哥给你提起过我跟牛二？”

于玄机道：“恩，前日晚上你们叶师兄醉酒晕倒在街上，恰巧被我遇见，我叫人将他背到我这，照顾了他一晚上，直到昨日清晨他才醒转。那一晚他昏迷之中将你跟牛二的名字喊了数遍，我要想记不住恐怕也很难了。”

隋心心里道：“那晚叶蓝川这小子不是去他父亲的好友那里做客了么，怎会醉倒在大街上？”

这时于玄机又道：“第二天我问他隋心和牛二是谁，他只道这两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昨晚做梦梦见他俩遇险这才睡梦中喊出二人的名字，他这般重情义的人我真没见过多少。”

鹿晓脱口道：“那么说，于姑娘也喜欢我叶师兄？”

于玄机微笑道：“不错，虽说他那晚身上脸上满是泥水污秽，但看起来依旧十分的英俊不凡，确是让我动心。”

鹿晓笑道：“于姑娘这么说，不怕我们笑话你仅凭一个人的貌相便随随便便地喜欢上这人么？”

于玄机道：“鹿姑娘，你若是不喜欢一个人的外在，那还会有兴趣了解他的内在么。我认为这算不得肤浅，反倒是那些因一个人的内在品性而喜欢这人才不可靠，因为人的品性都是可以强装出来的而且每一刻都在变化。何况，这世上有些人，见一面，你便知道，注定就是这人了。”

隋心道：“于姑娘果然是见解独到。不过我们这叶师兄表里如一，是难得的磊落君子，跟于姑娘当真是般配的很。”

于玄机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你们来此不是要我离你这师兄远一些的？”

隋心摇头道：“怎么会，我俩只是好奇心偏重，来此看看于姑娘你的。”

鹿晓也附和道：“正是如此，你比我稍大，我还得唤你一声于姐姐呢。”

此时，于玄机细细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年轻人，道：“你俩也当真是和旁人不同，换作他人定会看不起我这身份，即便不嫌弃也要劝说我不再做歌女了。”

鹿晓道：“歌女有什么不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比大多女子都自由自在的。”

显然这丫头也被隋心昨晚离经叛道的一席话影响了。

于玄机听闻微笑道：“妹妹果真不是俗人，我在聚星楼做歌女没有旁人逼迫，一是因为确是热衷唱歌喜欢诗词歌赋，第二便是喜欢自由自在的不想将就着嫁个不喜欢的人被拘束着。”

隋心道：“于姑娘这般超然洒脱，这世上当真是绝无仅有，隋心实在佩服。”

于玄机语气稍变道：“你们叶师兄却没你们这般想法，他急着想让我离开这聚星楼。”

隋心道：“这也是自然，这岂不是正表明叶师兄很是喜欢你，他只是不想别的男人来此争睹于姑娘芳容罢了。于姑娘没答应他么？”

于玄机道：“既然我心仪于他，他也倾心于我，又答应以后带我去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我自然也没必要再留恋这聚星楼的生活了。只不过当年这里的老板在我落魄的时候帮了我，我答应他在这聚星楼待上五年，现今离这五年之期还差半年，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走。”

隋心道：“于姑娘果真是守信之人，很多的江湖中人都万万不及。”

鹿晓这丫头听完于玄机一番话心里想：“能跟自己心仪的男人去闯荡江湖的确是世上最美妙的事情，等我找回记忆之后，我也让隋心带我去外面的天地走一走。就是不知他愿意不愿意。”

思量完，她转头看了看隋心，满目深情。

又过了片刻，隋心起身道：“于姑娘，我们二人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多打扰了。”

鹿晓也起身道：“于姐姐，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于玄机依旧是微笑着：“恩，我这里随时欢迎你俩，隋公子鹿姑娘，莫怪姐姐直言，你俩当真是一双璧人。稍晚我还要登台歌唱，就不远送了。”

……

隋心和鹿晓刚刚走出聚星楼，两人还都在为方才于玄机的那句“当真是一双璧人”心中悸动，只听聚星楼内欢声雷动，一人高喊道：“大家都静了，于姑娘这就要出场了。”

这二人又重新返了回去，立在门口往里望去，只见厅内戏台四周已经围满了人，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从容地走到了戏台中央，此人正是于玄机。

她举止高雅，不卑不亢，撩鬓举袖，调弦而唱，厅内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只听得她这歌声直上云霄，响转九陌，轻易便盖过了台下的乐器丝竹之声，并且极具感染，当真是“喜者闻之气勇，愁者闻之断肠”。

隋心和鹿晓没带什么银两，不宜再进到里面聆听，但是依旧立在聚星楼门口久久不愿离去，二人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聚星楼的老板不想于玄机离开这里了。

即便是去往磨山的路上，鹿晓也不住地感叹道：“这于姐姐当真是才貌双全、歌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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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又用了半个时辰，

隋心和鹿晓便又到了这磨山之上的“落雁园”门前。

隋心翻身下马高声喊道：“两位前辈，隋心同鹿晓前来拜访。”

半晌，这宅院里也无人应声，隋心推开门和师妹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随即将这前院后院、前厅后厅、东西厢房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也没见到李厚和春三娘。

此时，鹿晓四下看了看道：“隋心，莫非他们夫妇二人已经不辞而别了？”

隋心眉头稍皱，又四下观望了下，最后目光停留在东厢房的外墙上，道：“看来两位前辈昨日里说考虑一晚的确是‘缓兵之计’，他们二位当真是已将生死看的极为淡薄，决计是不会再次踏足江湖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了。我们自是不便强求，其实能同所爱之人一起走到生命终结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只是我无法再问出那害他们一家的上官楚河到底生的什么样子，叫我如何替他们报仇。”

鹿晓顺着隋心的目光往东厢房的外墙上看去，只见墙上用炭灰写着八个大字：“生死在天，后会有期”

鹿晓思量片刻道：“哎呀，我料想也许是两位前辈怕我们为其犯险，故意编了个莫须有的名字，可能他们的仇人根本不叫上官楚河。”

隋心道：“恩，师妹说的很有道理，我当时怎没想到。如此一来，这仇也不用报了，我们轻松了，他们夫妇二人的仇人自然也轻松了。”

说完这些他轻叹了口气，又道：“可是若不是如此呢，倘若他们所说的名字没有编造，而是碰巧我们所问的这些人都没听过呢。那样隋心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鹿晓喃喃道：“那我们还有别的法子么？”

隋心朗声道：“眼下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到那晋阳城询问下上官楚河这个名字。若是那里的人也不知道，那定是两位前辈编造的了。”

鹿晓脱口道：“师兄，那晋阳城可是远在千里之外。”

这时，隋心看着鹿晓一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这人本是悠闲惯了，最怕麻烦，可这麻烦却偏偏找到我，看来这晋阳城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