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七星瞬雷

此时,李厚的感激之情已是溢于眉目之间,刚想开口说出这害自己儿女之人的名字,不曾想却被春三娘抢先道:“不必了,隋心娃子,我们跟你诉说这些并且要传你这瞬雷转的绝技并非是想以此换你为我们夫妇二人出头。”

李厚看了一眼春三娘,立时也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转头对隋心道:“恩,我们夫妇俩是觉得你是个可以托付之人,为了不叫这祖宗留下来的技艺只沦落到仇人之手才决心违背不能外传的祖训将其传授与你,报仇之事还是莫要再提,我们怎能看你好端端一个娃子去送命。”

隋心一笑道:“前辈莫非是觉得我的剑还不够快?”

李厚脱口道:“怎么会,我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

春三娘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在这江湖上,快剑不一定敌过奸诈人心。”

鹿晓这丫头此时已有些微醺,抢着道:“不就是使些阴谋诡计,对付这种奸诈之人我们自然也会用上一些。”

隋心伸手取过鹿晓手中的瓷碗道:“师妹,这女儿红你是万不能再喝了,待会头疼了定要怪罪我。”

他将这酒碗放于桌上,又对李厚夫妇道:“前辈,这瞬雷转的绝技隋心自然是不会学的,你们且将害你们的人这姓名告诉我,即便不是为前辈报仇,我听了他这名字,若是觉得难听不顺耳,还是一样会去杀了他。我这人向来任性妄为,杀上个把人还要什么理由。”

李厚听了心头一热,他清楚这少年绝不是仗剑凌人滥杀无辜之人,如若不然方才在门厅前的那一剑就已经要了自己的命。

这少年之所以如此一说,只是不愿让他夫妇二人心里不再背负什么负担,李厚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但听春三娘道:“娃子,我俩明白你一片好意,再推脱的话便真是不识好歹了。你若答应我们学了这瞬雷转,我们便告诉你这人的姓名。其实这两件事不论哪一件都是于我们有利的,即便是将瞬雷转传授于你也有我俩的私心,因为瞬雷转已经被外人学了去,我们实不想今后江湖之中只有一个卑鄙小人会使我们的祖传秘术,到头来坏了先辈名声。”

隋心这时点点头道:“好,隋心自然也不是好歹不分之人,现在前辈可以道出这人的名字了吧。”

李厚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这人……这人叫做上官楚河,那晋阳城中百姓都称他为上官少侠,后来听他随身的下人私底下说话才知道这人名字唤作楚河二字。他并不是晋阳城的本地人,现在在哪便更是不清楚了。”

对于上官楚河这个名字,鹿晓初入中原加之失去了之前的大部分记忆不知其人也是理所应当,可是隋心听了这名字,回想了半晌,竟也没思量出哪里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适才自李厚诉说的一番话中可以得知,这唤作上官楚河的人绝不会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

隋心皱了皱眉道:“只怪我平日里对江湖上的人和事都不甚留意,一时还真想不出这人究竟是谁,带我回去问过师兄便知了。”

李厚道:“料想这人习得我这祖传绝技,又有一身好武功,即便不在江湖上风生水起,也终究不会默默无名。”

隋心此时更加疑惑,他自然明白李厚所说不无道理,但是时至今日他既没有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也从未听说过当今江湖有谁会使“瞬雷转”这种超乎寻常的轻功绝技,恨不得立马回胭脂山向王陆江请教一下弄个明白。

鹿晓这丫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看出了隋心的心思,柔声道:“放心吧隋心,当今这江湖上甭管人还是事哪还有陆江师兄不知道的。”

李厚见隋心没听说过这人,竟没有丝毫的失望亦或是不悦,他抱起酒坛将坛中的最后一些酒灌入口中道:“我们夫妇二人当真是没白来这江州城,也没白来这磨山,更是没白在这‘落雁园’栖身。这三年以来的绝望中总算是有了些希望,人这一生果真是需要有一些希望才能觉得是真正的活着。”

春三娘听自己丈夫如此感慨,知道他现在已完全相信眼前的这个英俊少年绝不是在敷衍自己,这少年既然说了要为他们一家报仇便一定会去做到。但是她内心里的良善又让她禁不住担心这少年会有闪失,一双眼睛已不自觉地满含泪水,嘴里也小声的念叨着:“愿神明保佑,愿神明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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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未时已经过半,李厚、春三娘、隋心还有鹿晓用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将这院落里的杂草清理了个差不许多。

鹿晓忙活着一出汗,酒力也退却了不少,不过本来白皙的面颊上还是透着浅浅的绯红色,看起来甚是可爱。

李厚与隋心走到这院子中央,他又扬手招呼鹿晓道:“女娃子,你不妨也一起过来,我将这瞬雷转一并传授与你。”

鹿晓一吐舌头道:“我才不学,好多剑法我还尚未吃透。”

春三娘在一旁道:“女娃子,正因为你未吃透这许多的剑法,才更要学这瞬雷转,熟练之后大多高手用剑都及不了你身,跟他们过招你自然不会有危险了。”

鹿晓脱口道:“那岂不是更好说,有隋心保护我呢。”

隋心听了冲她一笑,道:“师妹,你还是过来认真听前辈讲解讲解吧,难不成要我保护你一辈子。”

鹿晓小嘴一撅,立马还口道:“对,我就让你保护我一辈子。”

李厚和春三娘听这小姑娘如此一说都乐了,隋心脸一红,支支吾吾竟一时语塞。

这时,李厚语气稍变道:“好吧,那我也不便勉强这女娃子。隋心娃子,现在我便将这瞬雷转的绝技传授给你。”

隋心回了回神儿,但他此刻听闻春三娘和鹿晓坐在院落一角的石凳上小声说笑,隐约还能听到什么“天造地设”、“般配”之类的只言片语,一颗心又忍不住地怦怦直跳。

少男少女之间的感情便是如此,这情愫一开始通常是羞涩的,也是含蓄的。他们并不急于向对方坦露心扉,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有大把的青春、大把的光阴可以利用。但是恰恰是这时候的这种心境,这种未说透之前你知道我心中有你,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我,并且你我都明白我们早晚会在一起的心境才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不过不管是最美妙的心境还是最美妙的感觉通常都是不会长久的,倘若真变成长长久久的恐怕也就没这么美妙了。

隋心和鹿晓这一对少男少女当下便处于这人生中美妙而又短暂的时光里,当真是羡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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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再说回来,

此时于这院落中央,只听李厚又道:“隋心娃子,在我告诉你这瞬雷转的步法口诀之前还是将这秘术的来由与你说一说。”

隋心心神已定,朗声道:“晚辈愿闻其详。”

李厚吸一口气道:“这瞬雷转并非中土之术,实乃波斯国皇室达斯坦一族的秘术。”

隋心看着眼前这个高鼻深目的中年汉子道:“波斯国?那么说前辈你莫非是?”

李厚一笑道:“不错,我身上也淌着那波斯皇族的血,当年我的祖父在王位争夺中被达斯坦的其他族人迫害,心灰意冷,便只身一人远赴中土定居,而我的祖母和母亲都已是地道的中原人了。”

隋心道:“原来如此,刚才见到前辈的长相,又听闻前辈精通那波斯语,便隐约猜到了几分。”

李厚轻轻叹口气又道:“自从我祖父来到安定城伊始,我们一家人便再也未曾踏足过波斯故土。直到如今我也只是听说那里不仅有喧闹繁华的市集,还有风景壮丽的雪山大漠,是个同样古老富饶的国度。”

隋心听完心里想:“外面的世界果真也是精彩的很,将来自己定要去这些远在天边的地方好好周游一番。”

这时又听闻李厚说道:“不过后来听来访的波斯商人说,现在那里与大食国之间战祸连年,民不聊生,我们达斯坦一族的族人也都悉数在战乱中丧生。如今,家中父母也都已离世,所以当今世上懂这瞬雷转的除了那阴险小人便只有我们夫妇二人了。”

他顿了顿说道:“倘若有一天我们不在了,世上只有这小人会使我们这一族留下的东西,当真是死不瞑目。”

隋心一拱手道:“晚辈自当用心领教。”

话音刚落,便见得李厚将左臂的衣袖一下子捋到了肩膀处,此时在他粗壮的大臂之上有一处刺青显露出来,乃是一个有着七个尖角的星形图案。

他将臂膀略一抬高,道:“我这处刺青乃家父所刺,我们达斯坦一族的族人身上都有这种印符,这图案在我们那唤作‘精灵之星’,我们一族中一直有这样的传说存在,说这精灵星存在着神秘力量。”

李厚道完见隋心面露不解又道:“哈哈,并非是刺了这纹身便会懂了这瞬雷转。瞬雷转实乃一种唤出体内潜在力量的步法,这精灵星的七个尖角也就是七个星位便是这瞬雷转的关键所在,他们分别代表了风、火、水、土、光、暗和人的精神力,记住了这七个星位所在便算是练会了一多半。”

李厚说完这番话,只见他双脚交替很是舒展地先往后退了四步,又进了三步,似是画了个不规则的圆。然后就仿佛脚下生风一下便纵身站到四五丈外鹿晓和春三娘面前的石桌上,身形刚定,又一下跃到正厅的房檐上,最后又“唰”一下返到隋心跟前。

这一连串腾挪闪转只用了眨眼功夫,并且当真是着瓦不响、落地无声,由此可见这瞬雷转决计是这江湖上无上的轻功身法。

李厚施展完这几下之后,额头已有汗珠,大口喘着粗气道:“这瞬雷转其实并无多么高深莫测之处,只要按次序将这七个星位踏准,体内的潜力便会释放出来,但只有一刹那的时间,虽说时间极短可若是掌握纯熟的话在这刹那间你便也可以迅疾地闪身到十丈之内的七个地方。我天资比我的祖父差了许多即便花了三十几年的时间也只能在这刹那间纵身闪现到十丈内的三处位置。可是这绝技当真是对身体消耗极大,算上这一遍今日自你们来到这‘落雁园’我已用了四次瞬雷转,便已是精疲力竭、气喘吁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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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隋心便牢牢记住了这精灵星七个星位的位置,遵照李厚所说的口诀中的次序踏完七步,便觉体内一热,一纵身便闪现到鹿晓面前。

鹿晓一惊道:“师兄,这么快你便学会了!”

但见“唰”的一下隋心又凭空消失回到了院落中央。

李厚也吃了一惊,心想:这少年第一次使这瞬雷转便能完成双闪身,当真是天赋异禀不可思议。

此时,隋心也已将这名叫“瞬雷转”的波斯国秘术瞧出了一些端倪:这瞬雷转原来和沈流年沈大哥所说的“以气驭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同“以气驭剑”不同的是,这瞬雷转只凭脚踏七个星位而行便可短暂地唤醒一种精神力,激发出施术者的身体极限,完成这不可思议的身法转移。

不过,这瞬雷转有个很大的缺点,辗转腾挪虽说已快到人眼都难以跟得上,但之前发动这绝技的步骤相比这快到眼花缭乱的身法却繁杂了许多也慢了许多,恐怕和高手过招的时候只有结合精准的预判或是出其不意才能发挥出这绝技最大的作用。

此外还有一点隋心颇为不解,这七星步唤醒的精神力却跟以气驭剑的“气”大为不同,这种精神力似乎只能用于步法移动,对于拳脚功夫和兵器手法运用上的力道和速度却几乎没有什么提升。

不过这少年转念一想,这世上如这瞬雷转一般的秘术还不知道有多少,若是都能将其中的种种道理想的明明白白,那也确是无趣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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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到了申时,李厚见隋心这少年用了如此短的时间便将这瞬雷转的口诀步法熟记于心,并且可以运用出来,初次施展便能完成两次闪身,大感欣慰。

他转头看了看春三娘,然后对隋心道:“娃子,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就此别过,你们回去吧。”

隋心一揖到地,道:“前辈,您将这祖辈的绝技倾囊相授,晚辈自是感激不尽,我们虽不以师徒相称,但却已有师徒之实。隋心恳请前辈跟我俩去往敝派所在,因为我们驭剑门有位医术神通的孙先生,料想他必然能治愈夫人的病症。”

话音刚落,只听鹿晓怏怏地道:“我方才便跟夫人说了,可她偏不同意。”

此时春三娘站起身道:“这江湖是非之处,我们二人是决计不会踏足了,况且两个娃子已答应了为我们的儿女报仇,我们已是了无遗憾。在我们族人信奉的教义里,死亡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而且我们的幼子现在便在那死后方可到达的世界,我们早些去陪伴他们也没什么不好。”

隋心听完心中一阵酸楚,心想定是这夫妇二人怕现身江湖,被那上官楚河之辈发现,再次牵连出麻烦,朗声说道:“江湖之大,怎可能没有容身之地。前辈只需化用他名,谁也不会得知,住在我们驭剑门中更不用担心有他人来扰。”

春三娘走过来道:“娃子,你们的心意我们二人已领了,那容我们考虑一晚,明日再做决定可好。”

隋心道:“恩,那晚辈便先行告辞,待明日再来叨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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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驭剑门的路上,三月的脚程比来的时候快了不少。

因为隋心只想快一些问出这上官楚河的大概来。

他与鹿晓策马而行,不及酉时便回到了胭脂山上,两人自后山门上了山,先将三月送回马厩,便往前山奔去。

这二人路上已经商量好,关于李厚和春三娘的事情暂且不能同任何人提起。

不多时,二人走到离讲剑堂不远处,恰巧看见一众师兄弟听完学问从里面走出来。

这时牛二远远的也望见了隋心,高声道:“老隋你俩总算回来了,叶蓝川那小子跑哪去你可见了?到最后,还是得亏我在先生那为你们三人编了个谎蒙混过去。”

隋心一笑道:“牛子,见到陆江师兄没?”

牛二气冲冲道:“你小子也忒没良心,不来谢我,还一上来便问我王师兄在哪!”

此时,隋心跟鹿晓已然走到这众师兄弟近处,鹿晓嘻嘻一笑上前对牛二道:“牛师兄,师妹代隋师兄谢谢你了,对了,那宅子根本就没有鬼,真是白跑一趟。”

牛二大笑道:“我早知是当地人造谣,也就是你们这两个傻子当真!”

这个时候,隋心看见王陆江从讲剑堂走了出来,快步上前将其拉到一旁开门见山道:“师兄,你可听过上官楚河这个人?”

王陆江见隋心直奔自己而来,还道是他又要询问关于沈流年的问题,不禁失声道:“嗯?什么上官楚河?”

隋心道:“师兄,怎的你没听过这名字?这人常在晋阳城出没,人们都称他为上官少侠,功夫颇为了得,据说他跟丁轩辕丁大侠也素有来往。”

王陆江思量了好半晌,抬头道:“师弟你不会是记错了吧,你所说之人我从未听过,料想江湖上也定没有这号人物。”

隋心听完很是惊讶,道:“怎会没有这号人物!”

王陆江又道:“不是师兄我吹嘘,这江湖上但凡小有名气的人我差不多都有所耳闻,光是姓这上官的就有不下十个,但绝没有一个人唤作上官楚河,也没听说谁曾常住在那晋阳城,这人究竟生的什么模样?”

隋心略一皱眉,当时他听李厚讲出这上官楚河的名字之时,料想这人在江湖上绝不是无名之辈,也决计想不到陆江师兄会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如若不然,他怎会不接着细问一下这上官楚河的身高长相。

不过他也并不很担心,因为明日里他还要再去那磨山之上拜访李厚和春三娘,请他们跟自己来这胭脂山上找孙先生瞧一瞧病,那么到那时再仔细询问下这上官楚河的长相以及其他也未尝不可。

如此一番思量之后,隋心松了一口气,对王陆江道:“现在还不知这人生的什么模样,待明日我问仔细了再告知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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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其他师兄弟都已走远,牛二和鹿晓也跟过来听闻了隋心和王陆江的对话,牛二道:“老隋,你问这个干嘛?”

鹿晓刚想编个瞎话将牛师兄敷衍过去,还未开口远远便望见叶蓝川只身一人自南山门的方向走了过来。

来到近处,只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

鹿晓脱口道:“叶师兄,今天这是有什么喜事么?”

叶蓝川也看见了此处的这四个人,笑道:“今天我跑下山见了一个人。”

牛二已忘了刚才那岔,对叶蓝川道:“还是叶伯父的老友?”

叶蓝川道:“不是,是一个姑娘”

牛二一笑道:“喔?生的漂亮么?”

叶蓝川朗声道:“那是自然,我叶蓝川要娶的姑娘怎会不漂亮!”

此言一出,只听隋心、牛二、鹿晓还有王陆江几乎同时惊呼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