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姝夺锦

陶思思跑过来冲珊珊招手,“喂,过会议室来交待4W,就等你了!”

珊珊泄气地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W你妹!”

以覃燕雷厉风行的作风,下午两点就把珊珊办了。例行的过堂是必不可少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设之以害,务必让珊珊把这桩Case接了。

珊珊走到会议室门口时,覃燕正跟韩啸声咬耳朵,“放那个小妖精去东京分社,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几下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凤凰卫视驻美记者长得不咋地,不也是嫁给美国将军了?不要操那么多心,万般皆是命。”韩啸声说道。

“咳!咳!”珊珊故意清了清嗓子,推开门,捡张椅子大剌剌坐下,“肉包子来了!”

这次又是例行的“三堂会审”——社长韩啸声、总编覃燕、社长秘书陶思思。接下来便是拉上窗帘、关灯、走PPT、交待采访“4W”——“What/Why/Who/Where”,随后珊珊消失一段时间,最后归来交稿,项目画了一个封闭正圆。

周而复始,不停轮回。

今天会议室里多出一个人,珊珊认出,是她的前辈尚白冰。两人默契地点了一下头,并不寒暄。长年以来,做为一名暗访记者、周刊的“深喉”,老尚象个大侠一样来去无踪,一直在杂志社体外循环。这名曾在中国海军陆战队服役的老兵,极富正义感,多次深入虎穴,刀锋舔血,每每石破天惊,曾经拿过一个CCTV新闻奖。但是,他也为他的事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坐过两次牢,曾有黑帮悬赏30万买他的人头,被人关小黑屋打黑棍成了家常便饭。人到中年居无定所,无钱买房,无妻无子,人也有些神经质,终日沉默寡言。行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老尚出门的行头,他既不开车也不打的,只坐公交地铁,手里拎着一部折叠自行车,既图方便,更为防身。

珊珊每次看到尚白冰,都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陶思思对着投影仪正要按下摇控笔,袁晓莉抱着文件夹小跑进来,诚惶诚恐挨个点头。

珊珊“嚯”地一声站起,厉声道,“我退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都不说话。

“最近有人骇入我手机,昨天我被香港同行跟踪……”珊珊抬眼环视左右,“而且,我怀疑这间会议室,也被人安装了监听设备!”

“不会吧?珊珊你想多了吧?”韩啸声紧张地四下打量,“会议室已经尽可能地布置得简单了,除了几个花盆,连个42摇都没有。”

珊珊从衣兜里掏出SONY手机,扔在桌子上,“最近我手机一直有杂音,我怀疑有人做手脚,事实上是有人在我手机挂码,利用安卓JavaScriptv8漏洞骇入,成功地将我手机变成了随身携带的窃听器。”珊珊回身看了一眼袁晓莉,“SO,今天我换了iPhone……”

尚白冰并不说话,从裤包里掏出钥匙链,捡出一个摇控器形状的小饰物,站起身来,弯着腰,沿着会议桌仔细探测起来。

全场一片静默。

尚白冰走到陶思思电脑本面前,探测仪亮起小红点,发出怪异的声音,“这里!”他轻轻一用力,拔下鼠标,抬手隔空抛向珊珊,珊珊一把接住,甩手扔进会议桌正中间水养大绿萝玻璃缸里。

陶思思满脸错愕,慌乱地辩白着,“啊,我不知道这只鼠标哪来的,真的,请你们相信我。我……我……我想起来了,是我临时从抽屉杂物里翻出来的旧货,离职同事剩下的……而且,我不知道有人在鼠标里安装窃听器。”陶思思都要急哭了。

珊珊冲思思微笑,“这个鼠标本身就是个窃听器,如果思思动这个心思,那么理应是插在社长本子上。”她两手按在桌子上,正色道,“昨天夜里我被《镬周刊》记者盯梢,我想应该是跟社里的新File有关!人家闻风而动,处处占尽先机,我们为什么这么被动?因为有人跟我们信息同步!我们螳螂在前,人家黄雀在后,一票人费力劳神前扑后继在为他人做嫁衣。社里三令五申严禁监听式采访,不要忘了默多克《世界新闻报》的前车之鉴,百年老店一夜之间倒掉!我说,我们自己人跟自己人,就不必玩这个套路了吧!”说罢珊珊回身看了看袁晓莉,“对了,有人罚你站吗?”

“哼!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在影射我吧?”袁晓莉气得脸色煞白。

“诶,先别激动。”珊珊伸手示意袁晓莉坐下,“我建议新File不必信息共享,最好专人专管。要么我本人百分百介入,要么我全身而退。一是为避瓜田李下之嫌,第二,为他人做嫁衣,本小姐还没那个爱好!”

覃燕两手插在胸前,气定神闲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哇!我同意珊珊的观点,你们俩个,得有一个人退出!”

袁晓莉仰起头,满脸写着坚定不移,“主编,社长,尚老师,我想我可以!第一、虽说我才来社里两年,资历尚浅,但是我能吃苦,没有骄娇二气;第二、虽然我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记者,但试问哪个大神没有青葱岁月?第三、做狗仔最好形象草根,象个修电脑的、搬家公司的、送外卖的、或是水管道工,珊姐个子高人漂亮,容易暴露目标,早该转社会财经了。嘿嘿,珊姐总嫌我说话没逻辑,现在有了吧?是不是啊,珊姐?”

大家都不说话,一起扭头看珊珊。

“再说,珊姐正打算出国结婚,也该激流勇退了。”见无人接应,袁晓莉再补一刀。

这冷场时分,珊珊正专注盯着桌上一盆白色蝴蝶兰,那花开得珠圆玉润纯洁似雪。她抬手轻轻摘下一朵,放在鼻子底下嗅嗅,对着那花冷冷一笑,“Sorry,这单Case我接了。”

覃燕长舒了一口气,“好啊,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袁晓莉气呼呼地抱着文件夹转身出去了,连门都忘了关,走廊里响起凌乱的高跟鞋声。

陶思思站在投影仪幕布旁,默默摇头,那眼神仿佛在说——珊珊,这个坑你掉的狠!

许多年以后,珊珊才幡然醒悟,在她摘下那朵白色蝴蝶兰的一瞬间,她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此后山高水远,跌宕起伏,步步惊心,几近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