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节 死或是疯
“如果我说,那天叫他们动手不是我本意,你信吗?”
音乐节现场旁边的那栋小楼里,洗手间前面站着王立彬跟何俊毅两个人。
何俊毅终于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怒意,“现在你跟我说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是你本意又怎么样,不是你本意又怎么样?总归抢手机是你的本意吧!”
王立彬指着外头的阳台,“你的手机我成天带着,就在我包里,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歉,把手机还给你,可是一直都没这样的机会,就连那一天,我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你还是自个留着吧!”何俊毅毫不犹豫打断他,“君怡早就给我买了新的,那个旧的就留给你当陪葬品吧!”
“阿毅…”
“你不用还给我了,真的。”何俊毅制止住王立彬前进的脚步,“我看到那个手机就会想起你龌龊的脸,就会想起你跟高明明在床上翻滚的样子,你还是抱着它进棺材吧,别拿出来恶心我!”说着就再次调头大步走向阳台。
“说起高明明…”王立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何俊毅的脚步莫名地放慢了一些。
王立彬继续说:“我早就跟她没有关系了,我知道你恨她,所以我已经帮你对付过她了。”
何俊毅莫名停下了脚步,咀嚼着这个词:“对付?”
王立彬淡淡一笑,“说真的,我的手段真是很仁慈,比起阿珍跟家人特殊时期受到的非人待遇,我给高明明的那点待遇,简直就像挠痒痒。”
何俊毅终于情不自禁转过头来:“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王立彬呵呵的笑了起来,笑中透着无所谓的态度,“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决定开一场针对她的批斗大会,这场大会当然不如阿珍家人当年遭受的那么惨烈,只不过高明明这个女人实在太不省心,又一次得罪了小李,犯下了更严重的事,小李那家伙,呵呵…就决定把我最初定下的一次批斗大会改成了每天的批斗大会,除了双休日以外每天都得照常举行,让高明明从东山坐大巴到下江接受批斗,一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还要带着瘪进去的肚子去王府报个道,才能算是彻底了结呢…”
“你疯了。”何俊毅震惊了,“你这是在犯罪。”
王立彬反问:“她把李经理给捅了一刀就不是在犯罪?”
何俊毅又吃了一惊,随即辩解道:“不管怎么样,她都有孕在身,怎么可能经得起这样的折磨?”
王立彬反问道:“她怀的是你的孩子吗?”
“这…”何俊毅语塞,一时竟有些愧疚,“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因为我走漏了消息才会被你这样折磨的…”
“OK,既然不是你的孩子,你着什么急?”王立彬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接二连三的反问,问得何俊毅哑口无言:“你怎么光觉得自己对不起高明明,怎么不去想想,高明明更对不起你,也更对不起那些她伤害过的人?”
“她伤害过的人,她…”何俊毅喃喃自语,不再能理直气壮地辩下去。外头的音乐与喧闹声又响起,热闹非凡,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些面孔。
……
结束了一天疲惫的服务员工作,林小安终于脱下工作服,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家。
狭小阴暗的门洞进去,穿过一片脏兮兮油腻腻的公用的厨房,最里面那个破旧不堪的木门就是她家的门了。可还没靠近那扇门,她便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借着暗淡的光线,她家的门上、门口的墙壁上,被人用红色油漆喷满了刺眼的大字——“杀杀杀!!!”“林小安二奶偿命来!!!”“为未出世的孩子报仇雪恨!!!”“林二奶踢人流产丧尽天良千夫所指!!!”…
每一句话的后面都是几个又大又粗的感叹号。她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几个邻居被她的尖叫吸引,出门查看。看到这一幕,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好久,一位住得离她家最近的大妈才走上前说:“我下午买菜回家就看到了,你家门口给泼得一地都是血,我走路都不好走,就给你洗掉了。”
她惊得眼前发黑,忙低下头查看脚下。脚下的地已经被大妈洗得一片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什么泼血的痕迹。但正因为太干净,她更加相信这里曾经泼过血,因为这里的地向来都是脏兮兮的,从未像今天这么干净过。
大妈皱着眉头,啧了两下嘴巴,带着点关心问道:“小姑娘,你得罪什么人了?他们这么狠哪。”
“我不是二奶!”林小安着急地解释道,她几乎要吼出来。
大妈打量了她一眼,用同情的目光,点了点头,“你肯定不是二奶…要是二奶,还会住这么差的房子嘛,就是找个一个月给你三百块的男人,也不至于住这种地方,你这房子,好像才两百块吧…”
见终于得到了别人的理解,林小安泪如泉涌,刚准备感激,却听见了身后有一对年轻小夫妻窃窃私语的声音。
“哼,不是二奶,也未必不是破坏别人的幸福的第三者,也未必没有踢人家流产,要真没踢人家,怎么可能有人这么恨她?我看穷人才更会做踢人流产这种事情呢!”“嘘,老婆你少说两句,人家听到了…”“听到又怎么样,我还怕她?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林小安又像被重重敲了一棒,呆呆立在原地。这阴暗狭小的过道就像她阴暗狭小的人生,哪怕外头的天地再广阔,她也找不到一丝可能的出路,注定被禁锢在这里,死或是疯。
钥匙孔被人插了一段牙签进去,怎么也拿不出来。问了大妈才得知这一带锁匠的电话,站在门口苦苦等锁匠的到来。
唯一算得上好事的事,是天晟的女宾部服务员有提供宿舍。不管家门口这些字是谁喷的,是那天马路上打她的那群年轻男女也好,是在公司前台打她的那个泼妇也好,总归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们已经找到了这个地方,现在,搬家就是她当下唯一的选择。
望着那盏悬挂在头顶的昏黄破旧沾满烟油的白炽灯,她忽然苦笑起来,如今,上河师范大学毕业的她也沦落到与女宾部十几个服务员同挤一间宿舍的地步了。